陳武陽聽著老人的話,眉毛一挑,心道:【原來那村子是銀狐居住的地方,皇女被修士圍獵重傷,只身闖入千島湖,原來是回老家啊。】
他低頭撫摸一下紅皮葫蘆,腦子里又冒出兩個疑惑。
【皇女為何身死石板路上?】
【在此定居的銀狐一族為何又消失不見了呢?】
還沒等陳武陽開口詢問,老人接下來的話便回答了陳武陽的問題。
大椿微微皺眉,緩慢抬頭,凝望村莊的方向,說道:“大概是百年前吧,我恢復了記憶。本想靠一些手段,提升一下銀狐的繁育能力,卻未曾料到他們突然外遷。”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狐族沒有絲毫留戀,連我都未曾祭拜告知,便全族悄然遠走。”
“我被困此地不能離開,探出神識詢問當時的村長,為何要舉族遷徙。村長不言語,只是一味趕路。”
“直到他們走出深坑,離島而去,我也沒能得到答案。”
大椿收回視線,看向陳武陽,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道:“所以,當那女孩兒來此祭拜時,我沒有放她進來。”
“誰承想,她居然消耗一身修為,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石板路。”
“我心中不屑,根本不想見到任何一只銀狐,便充耳不聞,當做看不見。”
“直到她耗盡修為,死在路上,我的心才猛然驚悸,幡然悔悟。”
“可一切都晚了,銀狐一族就此滅絕了。”,大椿低頭,滿臉苦澀,“因此,她的死,我也有責任。”
陳武陽同樣看著老人,無言以對。
這就像很多年輕不懂事兒的孩子一樣,明知看小黃片不健康,卻還是忍不住要看。
等到賢者時間過后,又呼天搶地的發誓,這輩子再看就是狗,卻還是不消除良知中生出的后悔之意。
“你就是點鈔機出故障——沒得幣數!”
陳武陽豁然起身,指著老人的鼻子罵道:“人家好心好意來祭拜你,你卻害死她,現在好了,你報恩的機會沒有了。”
“別說了,別說了!”,大椿蹲下身子捂著耳朵大聲喊道,“我錯了,我后悔,十八年來我每日都在想,若是我能……”
大椿停頓下來,許久后又喪氣道:“哎~,一切都晚了。”
“不晚。”,陳武陽斜視一眼蹲在石桌邊的老人,翹起二郎腿說道:“皇女還有個女兒在世。”
“真的?”,大椿抬頭,眼神希冀的問道。
“當然。”,陳武陽把手放在心口,“我陳武陽從不騙人!”
“她在哪兒?”,大椿神色激動,邁著鴨子步來到陳武陽跟前,雙手抓住陳武陽的衣袖,仰頭問道。
陳武陽看著老頭兒真誠無害的眼睛,好似看待晚輩一樣慈祥的回答。
“她在哪兒都沒用,你也出不去。”
陳武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說道:“她是我媳婦兒,你要有什么要送她的,可以交代給我。”
大椿不信,正要松開陳武陽的衣袖默默起身,忽然聽到陳武陽低喝一聲“出來”。
架子床出現在陳武陽身邊,將老人頭頂的日光遮擋住。
飄蕩的粉紅紗帳劃過大椿的臉頰,大椿不禁低聲呢喃道:“道友果然從不騙人。”
架子床被放出來,不想再被塞入隱藏空間,根本不敢亂吼亂叫,安靜地浮在空中,等待陳武陽的命令。
“你認識這張床吧?”,陳武陽問道。
大椿點頭,“認識,怎能不認識,它身上的木頭,可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哇。”
床圍上的紗帳忽地顫抖一下,然后像人一樣僵硬不動,并在陳武陽腦海高聲尖叫道:“他是我爹!”
“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床!”
架子床又開始發瘋了。
“我會法術,我有意識,我還能吸食鮮血、靈氣而不斷成長!我特么跟人一樣!怎么可能沒有爹吶!”
“我的爹哇!”
架子床哭喪一般大叫,飛快落在地上,把正臉月洞門對準老人,用紗帳將老人卷住猶如乳燕歸巢,扎進老人懷里。
奈何架子床太大,直接滑鏟,把老人裝進了床里。
大椿一屁股坐在床幫上,皺眉按住床沿,瞬間將架子床鎮壓下來。
腦海里,架子床的吵鬧聲戛然而止,陳武陽眼睛一亮,不由問道:“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大椿從床上起身,一面踱步坐回石凳,一面回道:“不必教,道友若是肯種下樹種,自然會加深對床的控制。”
陳武陽放下二郎腿,將架子床收回隱藏空間,面對老人正襟危坐,“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不過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大椿也端正坐姿,做出請問的姿勢。
“你是怎么認識我的?”,陳武陽當即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大椿思慮一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略有深意的盯著陳武陽的心口,說道:“不是我認識的您,而是您找到的我。”
“怎么說?”,陳武陽不肯輕易放棄,追問道。
大椿神秘一笑,恢復到第一次開口說話時的狀態,聲音悠揚,“天道使然,不可多說,到時你就會明白。”
陳武陽還想探問,嘴巴剛動,又聽老人說道:“我不能說,也不可說,唯有一言勸慰道友:先天之事已定,未來之事可查,莫要在長河中沉淪,以免……”
“轟隆!”
大椿話音未落,天上驟然響起一聲驚雷。
一道晴天霹靂宛若紫色游龍,狠狠轟在老人身后的小樹之上。
“噗!”,大椿噴出一口帶電的鮮血。
陳武陽急忙起身閃躲,卻見鮮血剛出現在空中,就被血液中的細密閃電燒成黑煙。
“噗噗噗~”,大椿又連續噴出好幾口鮮血,白發炸裂,天靈蓋冒煙,雜亂的胡須根根燃燒,全身如蒸熟的大蝦一樣,泛起層層紅溫。
“窩巢!”,陳武陽驚呼一聲,連忙后退十余步,站在小舟旁邊的臺子邊沿,先是仰頭望一眼天老爺,再低頭大聲安慰道:“大椿,你沒事兒吧。”
他盯著老人的身影,大有要跳上小舟逃跑的架勢。
大椿一手扶著桌子,一手壓在膝蓋上,低頭喘著粗氣,好像要死了一般無力的擺手,嘴里剛說出一個“沒”字,又“哇哇哇”的吐出三大口鮮血。
“嘶~”,陳武陽瞧著老人的慘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斷在心里告誡自己:【往后一定不要瞎起誓言,也不要輕易得罪天老爺,不然……】
陳武陽的思慮還在飄蕩,猛然感覺一陣涼風拂面,再一抬頭,就見天空黑云密布,比之前大椿立誓時還要濃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