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野豁然回頭。
消失在屏風后的陳武陽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深洞中探出頭來,出聲怒罵。
“煞筆東西,過來讓你爺爺我扇你兩巴掌!”
陳武陽的怒罵剛從嘴里吐出來,陳東野已經起身大踏步而來。
眼見一襲白衣眨眼間來到屏風后,陳武陽火速擲出一個銀色金屬模樣的暗器。
“找死!”,陳東野腳下不停,低喝一聲,嘴里噴出一條細小的火焰,瞬間籠罩住飛射至眼前的暗器。
陳武陽一只手攀著深洞邊沿,露出半個上身,嘴角溢出得逞的微笑,另一只手摁下掌心的開關。
而此刻,陳東野也已失智,忘記了自己法師的身份,想要欺身上前,繞過眼前火焰包裹的暗器,抓向陳武陽的頭顱。
正當陳東野的身體與暗器持平時,暗器霍然響起一聲細微的短鳴,“滴~”。
陳東野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悸動,臉色大變,匆忙間吐出體內的火龍。
“轟!”,一聲震天爆炸仿若天雷乍響。
娃仙的造像和石頭做的屏風陡然炸裂,一股沖擊波帶著碎石和陳東野,一同被轟出屏風后的空間。
“咚!”,陳東野摔在地上,身上纏繞的火龍如同風中的燭火忽明忽暗,身體如篩子一樣,被靈氣炸彈攢射出前后貫通的傷口,嘴角忍不住溢出一道鮮血。
石門一側的墻邊,正在查看陳瑾玉傷勢的白羊亦是不遑多讓。它的身體被急速飛來的碎石砸出許多大小不一的傷口,一塵不染的白色皮毛浸出許多血跡。
在白羊身前昏死的陳瑾玉卻是因禍得福,沒有受到半分傷害。
爆炸的余波還未熄滅,腳下的地面不斷的晃動,頭頂的石鐘乳裂開一道道裂紋,連帶四個挺立在空間四方的玉柱也咯吱咯吱的響動。
石鐘乳石洞搖搖欲墜。
陳東野踉踉蹌蹌的起身,望著被碎裂的石梯掩埋的深洞洞口,憤恨的大吼道:“殺了他!殺了他!”
白羊眼看石洞就要坍塌,根本不敢聽命,迅速低頭,用羊角把陳瑾玉高高掛起,又順路將陳東野掛在另一只羊角上,一溜煙跑出石洞。
深洞洞口,陳武陽按下開關后,便“唰”一下自由落體滑下深洞里。
陳武陽眼前一片漆黑,“噗通”一聲掉進暗河之中,立即手腳并用向下游游動,但還是被迎頭砸下的石頭砸中肩膀,身體陷入冰涼的河水深處。
殷紅的鮮血漂浮在暗河之上,河面下,陳武陽忍著劇痛向上浮動,又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
“嗖嗖嗖。”
一顆顆或大或小的石頭像子彈一樣射入暗河中,陳武陽趕緊又向前下方深潛,躲避石頭的侵襲。
“咚!”,一聲沉悶的落水聲回蕩在陳武陽耳邊,身前的河水劇烈涌動起來。
陳武陽感受到水波的蕩漾,即刻停下身形。
一個一人多高的東西,擦著陳武陽的頭皮落入暗河深處,將陳武陽的頭頂磨出一道傷口,冒出殷紅的鮮血。
黑暗中,陳武陽驚駭莫名,馬上調轉身形,沿著流水的方向,斜著繞過危險區域,突然又聽到一聲沉悶的落水聲。
這次,陳武陽沒有那么好運了。
落水聲在陳武陽的頭頂響起,一個沉重的物件陷入暗河里,遇水后突兀的冒起幽藍光芒,直直砸在陳武陽頭頂。
“咚。”,沉悶的撞擊聲叩響陳武陽的天靈蓋,陳武陽眼睛一翻,昏死在水里,身體被冒著藍光的物件壓著,落入深不見底的暗河下。
…………
森林外的營地。
一位背著碩大箱子、身材嬌小、梳著雙馬尾的十三四歲小女孩兒,一臉焦急的沖進營地,并大聲呼喚道:“項瑛!錢進!”
她穿過營地,在一個個士兵驚詫的眼光中,一手抓住身后的箱子當做長劍,直指正在施工工地里打坐的孫公錦。
李娜娜的身形呼嘯而來,手中箱子風聲赫赫的砍向孫公錦的頭顱。
“大人小心!”,有士兵反應過來,急忙大聲提醒。
盤腿而坐的孫公錦赫然驚醒,抓起手邊的長刀橫向立在頭上。
“碰!”,箱子和長刀相撞,長刀斷裂,箱子也失了準頭,狠狠砸在孫公錦的肩頭。
“咚!”,孫公錦半邊身子扛著沉重的箱子向下一沉,脊背咔嚓碎裂,“噗!”的吐出一口血,嘴里噴著血沫,吃力地低聲道:“大人,饒命。”
李娜娜稚嫩的臉龐上全是冰冷的殺氣,雙眼盯著孫公錦冷笑道:“兩面三刀的小人,去死吧!”
李娜娜大喝,雙手抬起箱子,再次重重落下。
“爾敢!”,一聲怒吼從森林邊沿傳出,一道明亮的火柱隨著聲音極速射來。
李娜娜臉色大變,圓溜溜的大眼睛驚恐的睜大,手中的箱子由橫砍變為豎立,將嬌小的身軀隱藏在箱子后面。
“轟。”,火柱擊在箱子上,閃耀出紅色的氣流,沿著箱子兩端流往李娜娜身后,化作點點紅光消失在黑夜中。
白羊馱著一身整齊白衣的陳東野從森林的邊沿向李娜娜沖刺,彷如古代的騎兵一樣陷陣之志。
“當!”,白羊的羊角撞在箱子上,發出響亮的金屬碰撞聲,李娜娜和箱子一同被頂上天空,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營地之中。
李娜娜整個人陷入土地里,身體上扣著箱子,吐出一口鮮血。
“讓你嘗嘗羊角的滋味兒!”,白羊得勢不饒人,怪叫一聲,再次迎頭沖撞,如一條瘋狗奔入營地里。
正在這時,李娜娜身旁的帳篷里突然鉆出兩個人,正是李娜娜呼喚尋找的項瑛和錢進。
項瑛藍色的眸子死死盯著白羊,高喊一聲:“停下!”。
白羊沖鋒的身軀驀地一頓,像一座被石化的雕像,直挺挺的立在當場。
身旁的錢進雙手持槍平舉,將左輪中的子彈全部打出去。
“啪啪啪……”,藍色的靈氣子彈被底火推出轉輪,變成一道道紅色的灼熱火焰從槍膛中噴薄而出。
六發靈氣子彈先后朝著白羊和陳東野的眉心、眼睛激射過去。
陳東野雙目一凝,呼出一口火焰,火焰在身前急速變大,形成一道兩指厚的火墻。
“砰砰砰……”,靈氣子彈打在火墻上紛紛爆炸。
六個爆炸團把白羊的陳東野完全包裹住,并在空中噼里啪啦的燃燒起來。
項瑛和錢進臉色凝重的望著火團,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
“轟!”,火團在空中爆炸,變成絮亂的火焰飛蛇,向四面八方擴散。
項瑛和錢進登時飛退,各自向兩個方向奔跑。
爆炸的火團中央,陳東野“嘿嘿”笑著,臉色像鍋底灰一樣黑,三角眼陰冷的望著逃竄的項瑛和錢進,兇狠的吼道:“廢物還不清醒過來!一人一個!”
話畢,陳東野從白羊身上飄然飛出,奔著項瑛而去。
白羊也被罵醒,橫瞳閃爍著詭異的狠厲目光,撲向錢進。
一人一羊,先遭受靈氣炸彈的襲擊,身上看似光鮮亮麗,體內卻都憋著疼痛的內傷和憤怒的情緒,直接便對項瑛和錢進痛下殺手。
洞明境項瑛和瑤光境的錢進,面對天權境的陳東野和玉衡境的白羊,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只見白羊馱著昏死的陳瑾玉,一頭頂在錢進后背,錢進就如脫線的風箏飛向天空,又像驚弓之鳥般飛快的落下,砸在密密麻麻的草木中,失去蹤跡。
白衣飄飄的陳東野很快追上項瑛,用陰翳的眼神盯著項瑛后背,吐出一個臉盆大的火球。
火球飄蕩,剛接觸項瑛的脊背,卻被一顆突如其來的子彈打散。
“嘣!”,又是一聲槍響,一顆毫無生機的漆黑子彈,帶著濃郁的危險氣息,再次降臨到陳東野跟前。
陳東野急忙剎住身形,咬牙切齒的望向槍聲方向。
隱隱的月光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雙手架著一桿碩大的狙擊槍,不斷在草木林間跳躍奔跑,又瞄著陳東野開了一槍。
“嘣!”,漆黑的狙擊子彈猶如看不見的幽靈,穿過黑夜中的草木,精準的襲向陳東野腦袋。
“該死!”,陳東野憤恨的低喝,飛快的躲避,一臉憤怒的大喊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有多少子彈可以揮霍!”
子彈打在陳東野身旁的大樹上,大樹一動不動,樹梢的樹葉卻眨眼間枯死飄落,接著樹干和樹枝剎那腐敗,化成腐爛難聞的碎屑傾倒下來。
遠處林間,李娜娜嬌憨的聲音出現,“國師大人見笑,不妨猜猜我此次攜帶了多少彈夾!”
“嘣!”,又一顆子彈挑釁飛來。
陳東野閃身躲過,氣極反笑,越過一攤腐爛的樹木碎屑,一面尋找逃跑不見的項瑛,一面陰冷的喊道:“三年前我心軟饒你一命,你不感激也便罷了,還要恩將仇報,果然和姚河一樣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國師大人別罵啦,還是留著力氣殺我吧。”,李娜娜的聲音回蕩在林間,“忘了告知國師,我家紫薇姐姐已然要到了,您如今重傷在身,可別在此隕落啦。”
“呼哧呼哧!”,陳東野喘著粗氣,眼眶中盡是細密的血絲。他實在沒有料到,為了抓捕一只家養的食物,竟然讓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陳武陽驚人的修煉速度和層出不窮的陰招,的確讓陳東野吃了不少虧,如今他身體不僅有傷,連帶白羊和小猴兒也一個昏死一個受傷,若是真的面對紫薇和姚河,陳東野還真有折戟的危險。
陳東野額頭冒出青筋,極力壓制住心中的暴戾,心里一想到小猴兒,腦海又冒出地底石洞中的事情,不由得更加惱怒。
他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眼里幾欲噴出火焰,雙拳握著,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
【逃,或者不逃,這是個問題。】
陳東野心里不斷權衡,正在猶豫不決之時,忽然聽到遠邊天空傳來一道嘹亮的嘶鳴。
“嘎!”,凄厲的聲音響徹半個天空,一個豆大的紅色影子從南方急速飛來,身形越來越清晰,愈來愈大!
“呼~,呼~”,咆哮的風聲、火爆的飛炎,如催命符一樣,讓陳東野不得不停下追逐的腳步。
他臉色蒼白的抬頭遙望,充滿憤怒的三角眼中閃過一抹驚悸。
天空中,一只五米多長的火焰飛鳥凌空而立,每一次拍打翅膀便涌出風聲和飛炎。
“許飛仙!你個狗東西,給老娘滾出來!”,飛鳥高聲怒罵,一顆與朱雀相似的殷紅鳥頭往下逡巡,尋找著陳東野的蹤跡。
名叫陳東野、又叫許飛仙的國師躲在林中默不作聲,眼神陰郁又凌冽。
許飛仙不敢出聲,卻有人替他回答。
“紫薇姐姐,國師大人在你左側兩百米下的樹林里,他當縮頭烏龜啦!”,李娜娜的聲音回響在夜空里。
天空上,化作火焰飛鳥的紫薇凝視樹林,嘹亮的鳴叫一聲,雙翅振動,揮灑出一道道火雨。
火雨砸在林間,迸發一陣陣悶響,林間霎時蔓延熾烈的火焰。
陳東野見狀,拋下心中的猶豫不決,果斷選擇后退。
此時,白羊從附近的草木中鉆出來,來到陳東野身邊躬下身子。
陳東野一躍而上,一夾羊腹,白羊如離弦之箭,在林間跳躍飛奔,急速逃跑。
“呼~”,一股旋風從天而降,鉆入燃燒的林子里,形成帶火的旋風,裹挾著飛沙走石和炎炎怒火,開辟出一條兩米多寬的土路,攆著陳東野和白羊。
白羊如同喪家之犬奔跑在林間野地之中,俯身緊緊貼在羊背上的陳東野憤怒的全身顫抖,身上不受控制的竄出幾道火苗。
火苗把白羊的皮毛燒著,涌起一股黑煙。
白羊忍不住慘叫出聲,急忙低聲哀求道:“爺,小的錯了,您別燒小的。”
陳東野眼睛一瞇,將臉前礙事兒的黑煙燒成無色無味的東西,也不辯解,只是陰森的道:“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若是我死,你也要跟著我陪葬!”
“是,請爺放……”,白羊的人言還未說完,嘴里的話就變成了“咩咩”的羊叫,身體快速膨脹起來,形如百噸王的大卡車,橫沖直撞的沖出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