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薇在外面聽得這問句，猜測或許正是問那奏樂之人吧。她心里有些好奇，只是不好意思踮著腳觀望。

只聽得滿堂內剎那安靜下來，一個女子婉約的聲音高揚起來。

——“傾顏。”

——“哪兩個字？”盛世長公主稍顯慵懶的嗓音。

——“傾國傾城的‘傾’，紅顏的‘顏’。”女子不亢不卑的回答。

傾顏？白薇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不由地對這個女子越發好奇起來。哪里有女人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對著世人宣告自己的美貌，更何況，她面對的還是曾有著文塘第一美人之稱的盛世長公主李靈素。

白薇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一番，玉琴還未出來，外頭守門的丫頭也正偷偷看著簾子里面，她沒忍住，便往簾子邊輕腳略走了一步，借著被丫頭掀起來露出的縫隙看過去。

堂內的富麗堂皇自是不必細說，好賴蘇白薇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卻也被盛世公主的奢靡驚了幾下。

此番，蘇白薇的目的是那個說自己叫“傾顏”的佳人，她朝堂中一眾舞姬看過去，目光立刻便被正中央那一襲水紅色衣衫的絕色佳人吸引住。她身姿卓越，亭亭玉立站在周圍一堆美人里面，卻仍給人鶴立雞群的視覺感。

只聽得盛世公主輕笑了一聲，道：“走近些，抬起頭來，讓本公主瞧瞧！”

那水紅色衣衫的女子便向前走了兩步，方慢慢抬起了頭。她面上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目。

蘇白薇一見這眼眸，全身瞬間就凝固了。并非全因女子的眼睛極美，白薇覺得這雙眼睛，是那么熟悉。

她屏住呼吸，看著那叫做傾顏的絕代佳人摘下了面紗。

堂內一片低低的驚嘆聲。

那是一張多么美麗的臉！

如水蜜桃一般飽滿水靈的臉龐，吹彈可破的肌膚，雙頰微微透出一絲粉紅，紅潤的櫻桃小嘴，高挺秀氣的鼻梁，不點而翠的秀眉卻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柔美，帶著一絲絲英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是在清水池里鑲嵌了兩顆世上最美的黑珍珠。那眸子清澈得比三月初春剛融化開的溪水還要透亮，而那唇色誘惑得比剛摘下來帶著水珠的葡萄還要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造物者似乎是耗盡了心血勢要打造出叫萬物都黯然失色的精致尤物！白薇忽而想起，西漢時期，曾有人形容曹子建的文采是分了天下才情中八斗！那么，若要這么比喻，眼前這女子怕是奪走了世上女子美貌總值的九成！

若非親眼所見，是不可能想象得到，世上竟然會有人的容貌完美得不差一絲毫厘。

李靈素剎那也呆住了。若是十多年前，見到這樣的美人，盛世公主第一個想法，或許就是要找人殺了她。但是現在，于李靈素而言，美貌已經不再是她最在乎的東西。

物為己用，方乃上策。

李靈素淡淡一笑，道：“只怕是，傾國傾城都不足以與你匹配了！”

那傾顏面無表情地對著長公主行了一個禮，輕聲回答：“能得到文塘第一美人的贊美，已勝過這世上其他所有詞匯。”

蘇白薇立在簾子之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覺得呼吸越來越混亂，被佳人的美貌驚艷過之后，便是那種熟悉感。傾顏，傾顏，傾顏。

她太美，又太像一個人！

那樣的眉眼，如此地神似她的親生妹妹林書蘭！

自小，到家里來的人每每見到她們姐妹倆，無不艷羨爹娘。這樣的姐妹花，世上能有一對已經是造物者的恩賜，尤其是書蘭。小小的書蘭就出落得格外的冰雕玉琢。那皮膚真是掐得出水一般的粉嫩。

算一算時間，除開兩年多前在街上撞見花魁游街的匆匆一瞥，她足有五年沒有見過她的妹妹！

分離的時候，那一年，書蘭是十周歲。

書蘭，是你么？

白薇全身顫抖，差一點就沖了進去。

這時候，玉琴走了出來，看見站在外面，滿臉異樣的白薇，笑了起來，“白薇，白薇”，她連叫了幾聲，蘇白薇才回過神來，看著玉琴勉強笑了一下。

玉琴掩著嘴笑，靠近白薇的耳邊，小聲道：“這水月坊的新晉頭牌的確是美艷不可方物，只是白薇呀，你又不是男人，怎么比屋子里那些男人還要失神！”

玉琴突然的玩笑，使得蘇白薇面紅耳赤地尷尬起來。

玉琴笑了一陣，便正色道：“方才她們和我說了，我已經打發人去廚房那邊問了，再略等等，怕是就送過來了，這也不知道是哪個丫頭，平日里沒見這么勤快，今兒個倒是手快得很！”

“也不能怪她們，怨我。我一時忙忘了，就放到桌子上，正和府上的餐具混在一起，都是精美的器具，混淆了也是有的。”白薇笑道。

玉琴點了點頭，“那也是，若說咱們府上，和宮里的物件類似的只怕還真是不少！”

又說了一會兒，便有個丫頭將東西送了過來，果然是個新來的丫頭沒有分清，一同收了進去。

蘇白薇拿了東西，辭了玉琴，獨自走回自己的住所，一路上很是心神不寧。

傾顏，傾顏，傾顏。

那位歌舞坊的頭牌舞姬與書蘭生得那么神似，但又有些不一樣。林書萱記憶里，十歲的書蘭還不曾有這般美艷無雙。

她，會是書蘭么？

蘇白薇抱著一包物品抬起頭，看著天空。

悠揚的絲竹管樂之聲，不時地傳來，白薇很想掉轉過頭再過去看看，卻只能暫且忍住。

閉上眼睛，她仿佛又看見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奔跑。她的笑聲好像銀鈴一般悅耳。

——“姐姐，你來追我呀，姐姐，姐姐……”

書蘭，真的是你么？

白薇低下頭，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轉過身去，望著那宴席之處發呆。

忽而天空中，飛過來一樣什么物件，正砸在蘇白薇的頭上。白薇嚇了一跳，緩過神來，四處張望，沒有見到任何的人影。

她再度確認了一番，還是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白薇一手揉了揉頭，一手抱著東西，彎下腰，將地上滾動的紙團，伸手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