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軍
玉茂老漢一家人早早吃過早飯,去磚瓦窯廠把留財叫回來,來生產隊的牛棚里幫著他的大爺玉茂套上大馬車,玉茂為了接留根,早起早早的套上了一輛平板大車。讓留財幫著,綁上四個壇子。張隊長昨天下午就給玉茂老漢打過招呼,告訴他順便接留根回家的事。其實玉茂也早早知道這幾天留根復員回家的事。只是不知道具體那天。也正趕巧了,公社磷肥廠,把上次隊里供應剩的氨水拉回來,等明年開春澆小麥用,在那個年代氨水是澆莊稼的命根子似的。氨水也是按指標分配給各村各生產隊的,主要是那個年代很少有尿素,碳酸氫氧什么的固體化肥給莊稼施肥,在當時來說,氨水是頂好的化肥了,很是金貴,對農民來說,比土雜肥好的多。
玉茂老漢從牛棚里牽出了那頭最聽他使喚的老黃牛,把車套好,又讓留財把四個壇子綁牢,在車上放上半籠子草料,一邊讓留財坐在了車上,玉茂老又把牛車趕出了牛棚大院。這時玉昌老漢急急走來問“車上還能坐上個人嗎,我也想去.“
留財對著玉昌老漢大聲說:“爹,我和大爺去,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甭去了,也坐不開這么多人,還有四壇子氨水,你想把老牛累死,回家讓我媽做好飯等吧。”
玉茂老漢朝玉昌老漢擺了擺手,然后一甩牛鞭子“駕“一聲,隨著一聲鞭響,就朝北面算是上路了,張家莊離安莊磷肥廠大約十三四里路的路程,馬車過了漕濁河,向北又經過馬洼村西邊,過西嶺村北路向西走了一段士路,上了雙村橋頭柏油路了,瀝青柏油路平坦了很多。
走之前,玉昌老漢交待過玉茂老漢,拉了氫水回來在雙村橋頭等留根就行,原來以為去公社武裝部接留根,留根打電話說在肥城坐環城車坐到雙村橋頭下車,玉茂老漢知道了情況后,他盤算著,先裝氣水,還是在橋頭等留根,后來一合算時間,先去磷肥廠裝上氯水,反正還有一段時間還來的及接留根。
為了早裝氮水一早來到磷肥廠排隊挨號,今天來的早,到廠里排了個早號,留財拿出公社給村里開的介紹信,然后就去裝氨水了,四個壇子裝的滿滿的。
出了磷肥廠把馬車調頭朝東,兩個人上了馬車、往回返,老漢發現今天老牛跑得特別歡,也許是老馬識途吧!隊里每次讓玉茂來磷肥廠拉氨水,就套上這頭聽話使喚的老黃牛。
約摸半小時的時間,馬車就到了雙村橋頭,玉茂老漢靠路南邊把牛車停了下來,在橋頭下路南角,兩個都下了馬車,老漢從馬車上拿下兩根頂棍,支在了馬車的前兩個把上。順手解下了老黃牛,從車上拿下半籠子草料,把牛拴在路邊一棵大楊樹上,讓牛先吃這些草料。等牛吃過了草料,又牽著老黃牛下了河,讓它喝些河水,等牛喝完了河水也吃完了飼料。玉昌老漢讓留財幫著套上馬車,順手收起了草料籠子。
玉茂老漢把坐在車上的一個草墊子拿了下來,放在樹下坐了下來,留財坐在了橋頭的另一側,向西看著過往的車輛,來往的車輛不是很多,這時,玉茂老漢從身上掏出自己的煙鍋子,在盛煙布袋里挖了一鍋煙末,劃了根火柴,把煙點上猛吸幾口煙,等煙點著了,便抽吸起來。
中午的太陽暖和和的,這會了吃飽了的老牛發出幾聲深實綿長的牛吟來。
玉茂老漢這時噴出了最后幾口煙霧,把長長的煙袋桿子在鞋底上石磕了磕,而后深情地打量著他喂著一手調教出來的老黃牛,這是一頭溫順無比的動物對于獨居多年的農民玉茂老漢來說,它簡直是自己的一個寵物,與他生命息息相關的一部分,在這幾十年漫長的歲月里這只老黃牛以它的溫順,沉默和勤勞給王茂老漢帶來了極大的安慰,玉茂老漢很難想象,假如有一天失去了老牛,他將會是什么樣子,玉茂老漢曾為自己設計過這樣的結局,他與老牛在田地里做著農活時,便募募地倒下,永遠融入泥土和先輩們一樣,扎根在這片土地上,看世代淪海桑田,這是一個多么溫暮的境界。
“大爺快看,環城車來了.“隨著留財甕聲甕氣的話語、打斷了玉茂老漢的思緒。原來留根從武裝部辦完了一些手續后,出了武裝部大門向東走了一段路后,來到了汽車站,買了一張雙村橋頭的車票上了車,環城車在安莊向東一調頭,留根便留意起來下車的地方,車過了雙村,留根便站了起來,兩眼盯著橋頭方向“唉!師傅停一下車,我在橋頭下車.““在橋頭下車“司機問了一句.“嗯“車剛在橋頭停穩,留根提著帆布包快步下了車,留根在車離橋頭三四十米的時候便看到了親人,大爺和弟弟的身影了。
留根高高的個子,更顯體格強狀結實,那相貌英俊的臉上,更顯得性格沉著,剛毅而又和藹可親,穿著一身沒布帽微的草綠軍裝,顯得英武灑爽,一切都顯得落落大方。
親人在這里重逢,留根看見玉茂大爺眼里忍不住淚花閃閃。
“大爺......留財“留根對著兩人親切打著招呼,緊起幾步到了兩個人面前。
一聲“大爺“的叫聲,玉茂老漢頓時眼睛一亮,走到了留根面前,用一只手在留根頭上撫摸了半天,高興的近似哽咽的說“孩子,我的留根,三年沒見著了,長大了,可想死大爺了,走!咱回家再嘮叨去,好好給大爺說說這三年部隊的事。”
留根看見玉茂老漢眼角里滑出了兩顆淚珠,頓覺一股溫熱而酸楚的情感涌上了他的心頭,他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心里說“大爺,以后我來照顧孝順你老人家,你一定好好活著,我一定叫你好好多享幾年福.......”
留根看著二弟留財這三年也長的茁茁壯壯的。更覺得有一種對家人無限的依戀感情。
“回家再說,都上馬車。”玉茂老漢讓他兄弟倆坐上了馬車。“都坐好。”老漢一甩鞭“駕”的一聲鞭響,車便吧嗒吧嗒的向東走了起來,從雙村橋頭離張家莊不足六里路了,土路也很土坦,牛車調頭朝南徑直向漕濁河橋頭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