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這次喚我們來又是為了什么?”
“不知道,父神最近一段時間越發反復無常了。”
養護女神瑞亞對繁榮之神克洛諾斯回答道:
“無論父神有何目的,身為子嗣的我們難道能反抗不成?”
“但是我們還能跑。”
“克洛諾斯,你想得太天真了,我們這群神明的力量對付山體之神烏瑞亞都難,又怎會有逃離眾神之王的可能呢?”
瑞亞對不定的將來暗自嘆息:
“我只希望父神能多聽聽我們的意見,不要再像之前對光明女神忒亞那般,為我們強連婚配。”
“哦?你是有看中的神明了嗎?”
面對克洛諾斯那略帶試探的眼神,瑞亞竟一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道:
“怎么會?你不要亂說。”
而后,瑞亞竟像逃離般走開了。
看著瑞亞那慌張的背影,克洛諾斯頓時心領神會。
“繁榮之神克洛諾斯。”
“嗯?”
繁榮之神看見突然找來的星光女神福柏,感到十分疑惑。對于面前這位姐姐,克洛諾斯與她交往甚少,所知也不多。
對她的認識也大部分其實是來自于兄弟們的簡述,其中天體之神科俄斯是最為了解她的存在。
科俄斯曾對克洛諾斯說過,福柏遺傳了地母神蓋亞有關‘神諭’的力量。所謂‘神諭’,乃是‘命運’的風向,其并非是一枚實體權柄,而是一種感知能力或者說是‘神技’。
‘命運’雖不可琢磨,但其存在必然需要依附于卡俄斯世界的萬事萬物。命運無形,萬物有靈,只要其將發生,便可通過感知萬物變化而揣摩未來可能的軌跡。
而地母神蓋亞作為世界的基礎,是不朽卡俄斯的根基,任何風吹草動難逃她的感知,所有蛛絲馬跡同為大地的纖毫。于是,只要世間有了難尋來源的推動力,蓋亞便可借自身為媒介,感知‘命運’的動向,得到模糊的‘神諭’。
至于星光之神福柏,常于天外的觀摩星體的她,意外發覺那神圣、完美、永恒的星體們,其運行間竟是此世規則的顯化。她自軌跡中發現了世界思考的痕跡,成為了‘星象’的擁有者。自此,福柏便能在星象的異動中察覺世界的異動,進而窺見命運的方向。
星光之神福柏是繼地母神蓋亞之后的第二代‘神諭’者。而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想向克洛諾斯傳達‘命運’的動向,世界的‘神諭’。
“繁榮之神克洛諾斯,謹聽我言——法則撬動規則,生機只在一線”
看著眼前神經兮兮的福柏,克洛諾斯疑惑地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是傳達者,至于如何解讀,全在你心。”
話畢,福柏便飄然離去。
雖心中有萬般感觸,但克洛諾斯見福柏并不停留,便也只能壓下心中疑問,邁步進入父神的神殿。
王座之下,匍匐的眾神仍看不清烏拉諾斯被陰翳遮蔽的面容,只聽:
“我的子嗣們。”
神王的語氣意外冷靜。
“我喚你們,是為了世界的未來。”
“如今,偉大神性可稱此世主宰,但它并不合適神王。”
“眾神的王者,乃此世唯一、獨一,怎能是偉大神性便可擔當。”
對于烏拉諾斯的驚世言論,眾神心中深感詫異:
“父神竟會批判自己‘神王’位格的正當性,這著實奇怪。”
其中,克洛諾斯最為疑惑,先是福柏奇觀的‘神諭’,又是神父自相矛盾的宣稱。這一切的怪事在今天相互糾纏,使克洛諾斯下意識警惕了起來。
“是的,我的孩子們,如今的偉大神性無法襯出‘神王’的尊貴。”
“只要烏瑞亞與蓬托斯還是偉大,便總有追上我的可能。”
“你們難道覺得,山體之間多出的這些火花,深海之中玩鬧的那些孩童,我會看不到嗎。”
烏拉諾斯忽地愣笑起來。
“我可是神王,天下的一切皆在我的眼中。”
“我難道會就這樣睜眼看著他們在‘宇宙島’與‘神譜’的路上越走越遠,乃至追趕上我?”
“不!我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天空。”
烏拉諾斯眼神一冷,聲音逐漸低沉。
“所以,唯有‘不朽’,永恒的‘不朽’,才能讓‘神王’成為此世絕對。”
“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力量”
烏拉諾斯吞吐出指令,緩緩起身,一雙血眼直視眾神。
大殿的氛圍隨之凝滯,眾神互感自己猶如赤裸孩童置于猛獸面前,似下一刻便會喪命利齒之間。
“嗯?你們可有不愿,泰坦們?”
恐懼持續蔓延,眾神如臨沉寂邊緣。可縱使如何心驚,在‘父權’的壓迫下,他們卻連一絲反抗的意志都難以升起。目之所及,眾神抖成一片。
“哈哈哈哈。”
見臺下眾神竟連話都說不出來,烏拉諾斯狂笑道:
“既然如此,十二泰坦們,接受來自父神最深沉的愛吧。”
“你們將與我一同成為永恒的‘不朽’。”
卻有動蕩發于無形,父權的規訓化作無數血紅的鎖鏈將十二泰坦包圍,要將眼前的孩童們生吞活剝。
此時,惶恐的克洛諾斯深覺,自己存活與沉寂之差,只在這最后一刻。也就在這時,竟有神明顫抖著站起了身。
法則女神忒彌斯忍著全身的排斥,以劍撐地,艱難地支起身來,她抬頭迎接著烏拉諾斯那好奇的目光,決然地問道。
“父神,你可是要讓我們重回沉寂,以做你‘宇宙島’之路上的階梯。”
烏拉諾斯玩味地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的忒彌斯,緩緩說道:
“是,又如何?”
見烏拉諾斯的回答如自己所想那樣,忒彌斯的眼神逐漸尖銳起來。
“父神,拋棄‘神譜’而轉向‘宇宙島’,這違背了不朽唯一的自然法則。”
“不與地母神蓋亞商議,便妄自竊取共有的神權,這背離‘神譜’應當共享的道德法則。”
“天空之神烏拉諾斯,你撕裂公理,以狂妄違背自然;你踐踏誓言,讓自私灼燒道德。”
“我,法則女神忒彌斯在此宣判,你因擾亂世界的均衡、違背基本的法則,當于此受到公正的制裁。”
說著,忒彌斯不顧戰栗的雙手,緊握住手中制裁圣劍,直指面前的神王烏拉諾斯。
“你這樣,有意義嗎?”
見臺下的忒彌斯竟是認真的,烏拉諾斯詫異地問道:
“你已跪倒在了權力面前,又何必執行這如此形式主義的審判呢?”
“你會覺得,我作為如今秩序規則的締造者,會屈服于你口中的法則嗎?”
“可笑。”
烏拉諾斯冷眼刺向那弱不禁風的忒彌斯,絲毫不將其口中所謂的判決放在眼里。
“我自知法則于你不過玩笑,用父權編制規訓的你才是這世界最后的裁決法官。”
面對烏拉諾斯的壓迫,忒彌斯眼神仍舊堅定。
“我自知,如今眾神皆目無法紀,我的宣判幼稚且可笑。”
“我自知,當我因力量懸殊而跪下之時,公理已死,正義已遲。”
“但也正因如此,如今這形式上的公正才不得拋棄。”
“若連這最后的審判都舍去了,那正義的希望也將被權力傾覆。”
“這是我僅有的也是最后的救贖。”
“只要將你的罪行于此宣判,我相信后世自會有其答案。”
“而公平與正義也總會有其到來的一天。”
烏拉諾斯已膩煩了眼前嘰嘰喳喳的忒彌斯,揮手間,猩紅鎖鏈匯聚如海,砸向了眼前的巋然不動的忒彌斯。
見此,法則女神手持利劍,揮向了眼前的血紅浪潮,讓她那最后一點的愚執,對抗向如淵似海的父權。
結果可想而知,規訓的鎖鏈除有一些裂劃痕便再無損害,而眼前的忒彌斯早已成了神王手中的一枚權柄。
“就連你們的反抗也是如此的孱弱,無力。”
烏拉諾斯隨手讓‘權力’的神權徹底附庸‘法則’,而后戲謔地望向了臺下眾神。
“你們呢?你們還要做最后的掙扎嗎?”
泰坦眾神們皆暗自顫抖,沉默不語,唯有克洛諾斯在經歷過最初的震驚后,忽地明白了一切。
他悄悄地望向了身后,只待烏拉諾斯注意力轉移的瞬間。
“跑!”
克洛諾斯轉身,抬腿,直奔殿門。
烏拉諾斯雖有遲疑,卻很快反應過來,嘲笑間,他讓鎖鏈編織成墻,封鎖克洛諾斯前路。
然而,異變突發,那被忒彌斯劃傷的鎖鏈忽然崩解開來,自那密不透風的墻上,撐開了一線生的希望。
克洛諾斯見此,急忙從縫隙間穿過,一舉飛出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