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鵬飛起了個大早，把兩萬兩千塊原封不動地送回家。
他站在樓下猶豫了好一會兒，腦海里想到的全是待會兒母親懊惱的表情，這表情能讓他稍稍解氣，但轉念一想，心里又不痛快了。
開門的是鮑秀華。
看到兒子手里拿著鼓鼓的信封里露出的老人頭，她一愣：“這是干嘛？不是借給陳遇了嗎？”
張鵬飛嘆了口氣：“你數數，兩萬二，連本帶息。”
鮑秀華還沒鬧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臉上寫滿大大的問號。
“陳遇賺錢了，這錢他留著沒用了，就先還回來了。”
鮑秀華臉色瞬間變了：“賺錢？這才幾天就賺錢了？賺了多少？”
“十萬。”
“十萬？！”
鮑秀華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高得嚇人。
十萬是什么概念？
她家雙職工一年到頭也未必能攢下一萬塊錢，十萬夠她們攢十年的了！
張鵬飛被當媽的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連忙壓低聲音：“媽，你小點聲，整棟樓都能聽見了。”
鮑秀華卻沒有理會，臉上神情復雜至極，像是震驚，又像是懊悔，甚至還帶著一絲不甘。
她嘴唇動了動，半天沒說出話來。
當初陳遇借錢的時候，她還有些不以為然，心想不過是小孩子玩票性質搞點小游戲賺點零花錢罷了。
結果今天一聽，竟然真的賺到了十萬元！
而當初她是怎么做的？
她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勸張鵬飛不要摻和進去的——
“別瞎折騰這些游戲，耽誤學習。”
“陳遇家里條件你也知道，他能成什么事？”
“你要真想賺錢，不如跟著你舅舅學點手藝。”
……
每一句話，如今聽來都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如果當初真的投錢進去，是不是現在手上抓著的是三萬塊甚至四萬塊？
鮑秀華對張鵬飛和陳遇走得近一直不太支持，甚至有些隱隱的嫌棄，總覺得陳遇吊兒郎當的，會帶壞自己兒子。
現在好了……
人家才幾天就賺了十萬，后續只會更多吧？
而且上次見面她就發現，陳遇談吐舉止之間，儼然已經有了幾分“老板”的氣質。
她站在門口，眼神游移不定，心里翻江倒海。
“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張鵬飛低聲說道，“其實我也挺后悔的，如果當時我沒聽你的話，而是選擇和陳遇一起做下去，說不定……不過現在后悔也沒用啦。”
鮑秀華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接過那兩萬兩千塊錢，手指微微顫抖。
她望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一直以來，她總是以“過來人”的姿態去評判別人，總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孩子最好的安排。
可現在看來，錯得離譜！
這一前一后的沖擊給鮑秀華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大。
這就像是好朋友喊你炒比特幣，你覺得那玩意兒是忽悠人的，結果人家反手掙了幾十上百萬。
而你本來也能掙這么多的。
鮑秀華不是不聰明，也不能說短視，其實只要是正常人面對一個高中生創業，幾乎都會拒絕吧？
要怪就怪陳遇太妖孽了！
鮑秀華看著手中的錢，突然覺得無比沉重。
這哪里是兒子還回來的錢？這分明是她親手推開的一個機會。
“鵬飛！要不喊陳遇來家里吃個飯？”
張鵬飛一愣，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當然知道親媽是什么意思。
“媽，我是張不開這嘴了，陳遇對我夠好了，我勸您也別想了。”
鮑秀華嘆了口氣，看著手中的信封，怔怔不語。
……
與此同時，極速網吧二樓。
隨著陳遇在協議上簽下名字，協議隨即具備法律效用。
“你給我個銀行卡號，我這會兒去銀行把錢打給你。”楊暉站起身，笑瞇瞇的同陳遇握手。
“行！”
陳遇起身時的模樣讓一旁的程小海微微一怔，接著有些羨慕嫉妒恨起來。
18歲的年紀，兜里都揣了十萬塊了，而他自己呢，渾身上下也就一千來塊錢，相比之下混的實在有點慘。
聯想到后面一段時間要指望陳遇指導，程小海表現出的態度明顯收斂了不少，擠出了一絲笑容：“陳哥，昨天是我嘴欠，你別往心里去哈。”
陳遇淡淡一笑：“沒事，年輕人嘛，誰還沒點脾氣。”
聽了這話，程小海氣的差點咧嘴。
禮貌么你?
咱倆到底誰更年輕?
怎么你說話跟老頭似的老氣橫秋。
對方話語之中透著居高臨下的包容感，像是長輩對晚輩的寬容，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被原諒的小孩。
交接過程進行得很順利，陳遇將整理好的文檔一一講解，包括工作室運作流程、各區金價波動分析、常見問題處理方式、客戶溝通技巧等等。
程小海一邊聽一邊記筆記，偶爾提出問題，陳遇也都耐心解答。
中午飯后，楊暉讓程小海留下來繼續學習，自己則拉著陳遇到陽臺上抽煙。
“你覺得他怎么樣？”楊暉問。
“態度還算端正。”陳遇吐了個煙圈，“不過能不能真正學會，還得看他自己的悟性和執行力。”
“你是擔心他搞砸？”楊暉皺眉。
陳遇雙手一攤，“我可沒這么說。“
盡管知道程小海這種人其實最難帶，自尊心強，又不服輸，容易鉆牛角尖。如果他只是個執行者，倒還好辦；但一旦有了決策權，很容易出問題。
但陳遇哪里會將這種話透露給楊暉，說到底人家才是正兒八經的親戚，自己只是個外人。
就算將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告訴楊暉，楊暉就能做到防微杜漸了?
說不定最后還要將自己賣掉。
楊暉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盯著他，不會讓他亂來。”
都是聰明人，他已經從陳遇的微表情中分析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陳遇笑了笑：“那就最好，我也不圖別的，只要這兩個月他能平穩接手，我就算完成任務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楊暉問，“你去上學后，工作室還要繼續做？”
陳遇一凜，敏銳覺察到楊暉在套話，當下點點頭:“等我大學安頓下來再說，其他的到時候再看吧。“
即便他有心現在賣工作室，也不可能表露出來，否則打出了底牌，注定賣不上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