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裹著血腥味掠過孫堅營寨時，馬戰正將染血的青銅碎片按進皮甲夾層。

那些從豫州鼎炸裂時濺落的殘片，此刻仍泛著詭異的青芒，仿佛張角臨終前咳出的血珠凝成的琥珀。

“馬將軍，孫破虜有請。“孫權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少年捧著銅盆的手指泛白，盆中清水倒映著天際未散的饕餮虛影。

馬戰注意到他腰間新佩的玉玨，正是孫堅砸入江中的三顆明珠之一。

中軍大帳內，九盞青銅雁魚燈吞吐著松脂青煙。

孫堅背對眾人立于江防圖前，魔神圖騰已褪至肩胛，卻將玄鐵甲胄撐出細密裂紋。

孫策雙戟交叉架在炭火盆上炙烤，戟刃殘留的袁字帥旗灰燼簌簌飄落。

“此戰能破董賊鐵騎，全仗諸位戮力同心。“孫堅轉身時，古錠刀鞘重重磕在虎皮坐榻邊緣。

馬戰瞳孔微縮——那刀柄纏繞的朱紅絲絳，分明是白毦兵收斂遺體時專用的招魂幡布條。

曹操撫掌輕笑，腰間洛書圖突然卷住案上酒樽：“文臺兄何須客套？

當務之急是厘清豫州鼎炸出的三處龍穴歸屬。“他袖中滑出枚青銅算籌，精準點在江防圖某處。

馬戰腕間突然刺痛，藏在皮甲里的碎片竟與算籌產生共鳴。

“孟德此言差矣。“劉備解下沾滿血污的白毦披風，露出內襯的七星紋葛衣，“陣亡將士尚未入土，豈能先論功賞？“他說話時目光掃過馬戰，左眼瞼那道新添的傷痕突然滲出血珠，在燭火下折射出七點星芒。

馬戰握緊刀柄的手沁出冷汗。

方才江畔與劉備對視的剎那，他分明看見對方眼中倒映著自己穿越那夜的星空——同樣的北斗移位，同樣的熒惑守心。

腰間別著的太平道符牌突然發燙，燙得他幾乎要握住曹操拋來的酒樽。

帳外忽然傳來戰馬嘶鳴。

周瑜挑簾而入時，江東特有的濕潤江風裹著半片燃燒的糧車殘帆。

這位年輕謀士的銀甲上沾著墨跡，馬戰嗅出那是董卓軍中特制的松煙墨，混雜著某種祭祀用的沉香灰。

“諸君且看。“周瑜將一卷帛書鋪在案上，指尖劃過豫州鼎炸裂時飛濺的青銅殘片分布圖。

孫權突然輕咳一聲，盆中清水無風自動，竟在帛書上凝出黃河源頭的星象軌跡。

曹操的洛書圖突然暴長三尺，纏住孫權手腕：“賢侄好手段！

這觀星術莫不是得自于...“話未說完，劉備的雌雄劍已架在帛書邊緣，劍身映出的北斗七星恰好籠罩住馬戰藏碎片的皮甲位置。

“夠了！“孫堅古錠刀重重劈在案幾中央，青銅燈盞里的火焰瞬間竄起三尺。

馬戰看見刀鋒上殘留的蚩尤之力化作黑霧，將眾人爭執時散發的不同氣息盡數吞噬。“今夜設宴，不談國事。“

當烤全羊的焦香彌漫大帳時，馬戰借著給陳敢添酒的機會，將半片青銅殘片塞進他掌心。

這個從巨鹿城就追隨自己的黃巾老卒，此刻正盯著劉備腰間新掛的七星玉玨發愣。

“馬將軍以為如何？“曹操突然舉樽相邀。

馬戰這才發現酒宴已至分贓環節，曹操的九節杖正指著沙盤上標注“龍穴“的三處要地，“我軍陣斬西涼軍校尉二十七人，理當...“

“陣斬數目豈能作準？“劉備拍案而起，白毦披風掃翻盛著黍米的陶罐，“若無我部死守渡口，諸君此刻早成江中魚鱉！“他袖中滑落的占星盤突然指向馬戰，盤中磁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北斗天樞方位。

馬戰感覺藏在胸口的太平要術殘卷開始發燙。

帳外忽有驚雷炸響，孫策雙戟架住的炭火盆里，未燃盡的袁字帥旗殘片突然騰起幽藍火焰。

他看見周瑜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將半枚青銅算籌別進孫權發髻。

青銅燈盞爆出幾點火星，正落在周瑜鋪展的帛書邊緣。

年輕謀士忽然輕叩案幾，銀甲上未干的墨跡竟在火光中暈染成江防圖的輪廓：“諸公可知吳越鑄劍師淬火的訣竅？“他指尖蘸著酒水在案上勾畫，“需取三江交匯之水，配九嶷山之銅，更要...“

“公瑾莫要賣關子。“孫策突然抽出炙烤的雙戟，火星濺在周瑜勾畫的酒漬上，竟幻化成三處龍穴的方位，“這淬火之道與龍穴何干？“

周瑜廣袖翻卷間，案上酒水痕跡突然凝結成冰：“正如淬火需陰陽調和，三處龍穴當以'天地人'三才分屬。“他指尖輕點，冰晶在曹操標注的洛水渡口、劉備死守的虎牢渡、孫堅駐扎的江心洲之間流轉，“曹公取洛水得'天時'，玄德公守虎牢占'人和'，吾主駐江洲握'地利'。“

帳內松脂香氣突然變得粘稠。

馬戰看見曹操的洛書圖在案幾下方悄然纏住劉備的雌雄劍穗，而孫權盆中清水倒映的星象正與周瑜冰晶軌跡重合。

當冰晶在孫堅古錠刀氣勁中轟然碎裂時，三塊龍穴標記竟各自鍍上了不同色澤的光暈。

“妙哉！“曹操突然撫掌大笑，九節杖尖端戳破冰晶的剎那，洛水渡口的標記泛起紫氣，“只是這淬火之說...“他話音未落，劉備突然按住腰間七星玉玨，虎牢渡標記騰起白芒：“某只要將士忠魂得以安息。“

孫堅古錠刀重重拄地，江心洲標記燃起赤焰：“江東兒郎的血不能白流。“馬戰注意到周瑜垂落的廣袖里，半枚青銅算籌正與孫權發髻間的殘片產生共鳴。

當三種光暈在帛書上方交織成鼎形時，豫州鼎碎片在他皮甲里發出蜂鳴。

劉妍捧著酒樽的手指突然顫抖。

這個始終沉默的黃巾女子從暗影中走出，葛衣下擺還沾著巨鹿城特有的紅土。

她將溫好的黍酒輕輕放在馬戰案前時，發間木簪不慎勾住了他皮甲裂縫里的太平道符。

“馬大哥...“她低喚的尾音淹沒在孫策雙戟相擊的錚鳴中。

馬戰伸手扶正酒樽的剎那，符牌燙得他指尖發麻——符牌背面新浮現的蝌蚪文，竟與周瑜冰晶軌跡如出一轍。

帳外忽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孫權掀簾而入時，盆中清水潑出半幅殘缺的星象圖：“斥候在江畔蘆葦蕩發現三十七具黑衣尸體，皆是...“少年刻意壓低的聲音突然拔高，“皆是額頭烙著太平清領書印記！“

馬戰手中酒樽突然炸裂。

碎陶片割破掌心時，他看見劉備眼中星芒暴漲，曹操的洛書圖已悄無聲息纏住他腳踝。

周瑜突然輕笑出聲：“有趣，張角余黨竟能突破董卓軍的封鎖線。“

“未必是余黨。“孫權將半截斷裂的青銅戈頭擲于案上，戈刃紋路與豫州鼎碎片極其相似，“這些黑衣人攜帶的輿圖...“他故意停頓，看著馬戰皮甲裂縫里滲出的青芒，“標注著馬將軍昨夜巡營的路線。“

孫策雙戟突然交叉架在馬戰頸側，戟刃殘留的袁字帥旗灰燼簌簌飄落：“解釋。“短短二字帶著江東兒郎特有的金石之音。

馬戰感覺藏在胸口的太平要術殘卷開始發燙，燙得他幾乎要握住劉妍顫抖的手。

帳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馬戰染血的面龐：“馬某對天立誓！“他猛然扯開皮甲，任由豫州鼎碎片叮當落地，“若存異心，當如此鼎！“碎片突然凌空飛起，在眾人頭頂拼成殘缺的鼎形，鼎腹浮現的蝌蚪文竟與周瑜酒漬軌跡完全重合。

劉備突然按住孫策雙戟：“且慢。“他白毦披風無風自動，左眼瞼傷痕滲出的血珠懸浮成北斗陣型，“此乃太平要術記載的歃血咒，施咒者若違誓...“話音未落，懸浮的鼎形突然炸開，碎片如流星般射向帳外黑暗。

雷聲漸息時，馬戰看見曹操袖中滑落的青銅算籌正指向自己，而周瑜整理鬢發的指尖還殘留著冰晶寒芒。

孫權盆中清水突然沸騰，映出江對岸董卓軍寨飄起的血色狼煙。

劉妍悄悄將染血的帕子塞進馬戰掌心，葛衣袖口沾染的奇異香料氣息，竟與黑衣人尸體上的沉香灰如出一轍。

當宴席散去時的更鼓聲傳來，馬戰突然發現案幾下方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青銅殘片——紋路正是他穿越那夜看到的星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