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詩涵感覺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像一面破鑼在胸腔里亂敲。

繳費單上的時間、沈煜指尖的冰涼，還有他近乎偏執(zhí)的完美主義，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讓她不敢細(xì)想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時，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兒，臉上帶著幾分焦急，幾步跑過來攔住了她。

“夏詩涵，等一下！”女孩兒氣喘吁吁地喊著，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紙，“這個……給你。”

夏詩涵認(rèn)出這是沈煜的妹妹沈星河，在學(xué)校見過幾次，眉眼間和沈煜有幾分相似，卻少了他的冷冽，多了些少女的嬌憨。

“這是什么？”夏詩涵疑惑地接過紙張。

“我哥……他……”沈星河欲言又止，眼眶微微泛紅，“他停了靶向藥，說太貴，不讓我告訴任何人……”

夏詩涵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手里薄薄的診斷書仿佛重若千鈞。

白紙黑字，赫然寫著“慢性粒細(xì)胞白血病”。

她想起沈煜蒼白的臉色，想起他總是穿著長袖的襯衫，即使在炎熱的夏天也遮掩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原來，他一直都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

強烈的不安像藤蔓般纏繞著她的心臟，她必須見到沈煜，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她沒來得及和沈星河多說，轉(zhuǎn)身就往理科實驗樓跑去。

學(xué)校為了防止學(xué)生逃課，把理科樓的后門鎖上了，但夏詩涵顧不了那么多，她就像一只靈活的貓，幾步助跑就翻過了圍墻，輕盈地落在了理科樓后院的草坪上。

心跳聲越來越急促，她沿著樓梯一路狂奔，直沖天臺。

天臺的風(fēng)很大，呼呼地刮過耳畔，吹亂了她的頭發(fā)。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背對著她，站在天臺邊緣，手里拿著一個藥瓶，正往嘴里倒著什么。

“沈煜！”夏詩涵的喊聲被風(fēng)撕扯得支離破碎。

沈煜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手里拿著的藥瓶上，貼著一張手寫的標(biāo)簽：“胃痛應(yīng)急”。

夏詩涵沖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瓶。

瓶子里還剩下幾粒白色的藥片，卻不是什么胃藥，而是普通的止痛藥。

她認(rèn)得這種藥，是她上次扭傷腳踝時，校醫(yī)給她開的。

“你在干什么？！”夏詩涵的聲音顫抖著，藥瓶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跟你沒關(guān)系。”沈煜的聲音冰冷，仿佛是從冰窖里傳出來的一樣。

“怎么跟我沒關(guān)系？你這是在糟蹋自己的身體！”夏詩涵的眼淚奪眶而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沈煜突然吼道，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已久的痛苦和絕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想治了，我不想再拖累我爸媽了！我不想……”

夏詩涵愣住了，她從未見過沈煜如此失控的樣子。

他眼中的痛苦和絕望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你根本不需要完美！”夏詩涵哽咽著，她搶過地上的藥瓶，鋒利的邊緣劃破了她的手指，一滴鮮紅的血珠滴落，落在她一直帶在身邊的錯題本扉頁上，正好落在沈煜娟秀的字跡——斐波那契數(shù)列——旁邊。

沈煜看著她指尖的血珠，眼神復(fù)雜，有心疼，有疑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夏詩涵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沈煜，你聽我說……”

沈煜突然發(fā)狠：……

沈煜猛地甩開夏詩涵的手，力道大得嚇人。

他踉蹌著后退幾步，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肺腑都咳出來。

“走開！”他嘶啞著嗓子，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我連個女人都保護(hù)不了……”話尾哽在喉間，變成破碎的咳嗽，在空曠的天臺上回蕩，聽得夏詩涵心里一陣揪緊。

她愣愣地看著他，瘦削的肩膀在風(fēng)中顫抖，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他眼中的痛苦和絕望，讓她感到一陣窒息。

她想靠近他，卻又不敢，怕再次被他推開。

就在這時，一道手電筒的光束劃破夜空，照亮了天臺。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沈煜，你父親的監(jiān)控軟件顯示你連續(xù)熬夜72小時，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來人正是他們的班主任張老師。

他身材不高，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是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

雖然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沈煜的咳嗽聲戛然而止，他抬起頭，眼神閃爍，像一只被獵人盯上的困獸。

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夏詩涵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沈煜的父親是一位成功的企業(yè)家，對他的期望很高，也對他管教很嚴(yán)。

沈煜的壓力，她多少能體會到一些。

她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藥瓶。

白色的藥片散落一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一顆一顆地?fù)炱饋恚呕厮幤坷铩?

就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藥瓶最底層，藏著一張小小的便簽紙，上面是沈星河歪歪扭扭的字跡：“哥，我考上重點班了！”

夏詩涵的呼吸一滯。

她突然明白了，沈煜為什么要停藥，為什么要拼命地學(xué)習(xí)。

他不是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護(hù)他的家人，保護(hù)他的妹妹。

她抬起頭，看著沈煜蒼白的臉，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她想起他指尖的冰涼，想起他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溫柔，想起他寫在錯題本扉頁上的斐波那契數(shù)列。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沈煜面前，將染血的手指按在錯題本扉頁上，正好落在“斐波那契數(shù)列”幾個字旁邊。

血珠暈染開來，像一朵盛開的紅梅。

“這才是真正的黃金分割點。”她一字一頓地說，語氣堅定而溫柔，“沈煜，你不需要完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沈煜看著她指尖的血跡，眼神復(fù)雜，有心疼，有疑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張老師看著兩人，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

他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沈煜，跟我去一趟辦公室。”

沈煜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張老師離開了天臺。

夏詩涵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雜陳。

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錯題本，指尖的疼痛讓她感到一絲清醒。

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多話要對沈煜說。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消息跳了出來：周子軒。

“涵涵，省賽的名單出來了，你和沈煜都入選了。明天早上八點，學(xué)校門口集合。”

夏詩涵看著這條消息，眉頭微微皺起。

她有一種預(yù)感，明天，會發(fā)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抬頭望向星空，夜幕深沉，仿佛預(yù)示著暴風(fēng)雨的來臨。

她默默地對自己說：“沈煜，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