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陸言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時間仿佛凝滯。

他看著謝道之的眼睛。

似是又有無數(shù)瞳目藏匿其中，盯著自己。

謝道之又忽然遠(yuǎn)離，端起茶盞：“陸言...如今已死！”

“城外的死士，必是群龍無首，此時便是一網(wǎng)打盡的佳時！”

陸言后背已被冷汗浸濕。

聽到這話，緊繃的神經(jīng)才放松下來。

好險...

謝道之將茶一飲而盡：“巡捕大人，您身旁這位，可是遇上些許麻煩了？”

陸言又警惕起來。

這貨怎么知道？

不對...

陸言回想起自己的穿著，活脫脫一個“蒙面悍匪”。

自己要是沒遇上麻煩...就有鬼了。

謝道之?dāng)[擺手：“在下無惡意，只是想送個人情。如若當(dāng)真遇上什么麻煩，需要藏匿，我可將閣下藏于戲院之中。”

“只求巡捕來日，能給在下提供些便利。”

高澄思考片刻后：“謝兄，可否先取些餐食來？”

謝道之自然明白意思，先行告退，去取餐食。

留下兩人獨處。

高澄確定四下無人，方開口道：

“陸兄，戲院人員混雜，多江湖之流。若是這謝道之真心幫助，這兒的確是個好地方。”

陸言看著高澄，表情復(fù)雜。

的確，這戲院也許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不過...

陸言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戲子面容扭曲的場景。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去處...

不如先藏上幾日，再找找其他去處。

遲疑片刻后，陸言點了點頭。

希望這不是個壞主意...

...

三日后，戲子臺下。

這就是個壞主意！

好消息：三日中，陸言免票，見識了各種各樣的唱詞。

壞消息：無一例外，都是罵［陸家］的。

“那陸言窮奢妄欲～九妻十妾共枕眠～”

“謀逆害民遭天譴～身死不惜何人憐～”

陸言看著臺上的謝道之，咬牙切齒。

這貨...每天罵的還不重樣的？！

他捂著耳朵，盡力隔絕聲響。

雖說被罵了幾天。

但好在，這謝道之似乎對自己真無惡意。

幾日內(nèi)，在他與高澄的掩護下，自己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捕。

難道那天...真是自己看錯了？

就在這時，一聲疾呼打斷了陸言的思考。

“［顧家］四十余口將于半個時辰后，在市集斬首！”

臺下看戲的眾人立刻四散開來，奔向市集。

聽到［顧家］這兩個字，陸言心頭一顫。

［顧家］也是這城中的名門望族，算上之前被抄的幾家。

如今，這［蒼蘭城］中，實力頗強的名門已盡數(shù)消亡...

冥冥之中，應(yīng)了陸言的猜測。

這一系列案件就是為了將城中名門趕盡殺絕...

陸言隨著人群也去了市集。

行刑臺上，［顧家］四十余口，被堵上嘴，齊齊跪地。

“顧智，任縣令，枉造冤案，強取豪奪，傷民害民。”

“今，按知府令，將顧家四十余口，梟首棄市！”

臺下，無數(shù)百姓皆是痛聲厲罵。

“聽說，這顧智派人強擄民女，多達百余個。”

“是真的！聽說，人還是妖物救出來的呢。”

“那些個名門都是畜牲！沒準(zhǔn)這么多年，所謂妖物吃人，都是他們弄出來的謊話！實際上，都是他們自己犯的殺孽！讓妖物頂罪！”

“殺了他們！”

陸言聽著嘰嘰喳喳的吵鬧聲，驚疑不解。

這［顧家］在前主記憶里，明明是股清流，從不貪圖名利，愛民如子。

在民眾心中威望極高。

怎么會這樣...

咔嚓——

四十余柄鬼頭刀齊齊落下。

人頭落地，鮮血噴出。

從臺上直直流入臺下。

“殺得好！”

“痛快！”

陸言環(huán)視四周。

在這群百姓臉上，看不見任何的恐懼，唯有興奮激動...

這讓陸言感到一陣后怕，腿腳顫抖。

妖物救人，又是怎么回事...

陸言仿佛窺見了真相的尾巴，卻始終無法窺其全貌。

一只手突然搭在陸言肩上。

“人心似水，民動如煙。自古皆是如此。”

謝道之探出頭來：

“如若，世分黑白，名門世家便為白色，民眾也信其為白色。”

“不過，若是這白里，但凡有一點的墨色...”

“就會黑白顛倒，乾坤反轉(zhuǎn)。”

“正所謂，貞女失節(jié)不如老妓從良。這白中有墨的罪過，可比純黑更罪孽深重。”

“所以，百姓才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他笑著，看向那些尸首：“閣下不宜露面，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片刻后，二人回到了戲院。

陸言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剛剛的場景，制定起下一步計劃。

雖然躲過了幾次搜捕，但這絕非長久之計。

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

這謝道之除了“素質(zhì)低下”，并無任何異樣。

可以暫時放心，應(yīng)該...

先前謝道之提到過，城外西北側(cè)的山后，有甲士藏匿。

陸言聯(lián)想到自己的謀逆。

沒準(zhǔn)，城外的甲士真是死士。

自己就是被這些死士的真正主人，所陷害的。

以此為基礎(chǔ)，只要查查城外的那些甲士，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陷害自己的人。

從而擺脫現(xiàn)在的困境。

所以...有必要去那個獵戶家中一趟。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還有一件事要辦...

陸言來到后臺。

一眼就瞧見了，濃妝艷抹的謝道之。

“謝兄，你說過，你認(rèn)識許多江湖中人，對否？”

謝道之點點頭：“是，怎么了？”

“是否認(rèn)識幾個消息靈通的曉客？”

在前主記憶中，曉客，是這世界，民間類似情報販子一樣的職業(yè)。

行事隱秘，常人并不知曉。

“閣下有高巡捕相助，何須通過曉客？”

“除非，閣下想知道的東西，極其隱秘，就連巡捕也查不到。”

談話間，謝道之從未看向陸言。

只顧著對鏡上妝：“可是，比巡捕還要消息靈通的曉客，少之又少。”

陸言暗自嘆氣，轉(zhuǎn)頭便走。

也是...畢竟也只是個民間機構(gòu)。

謝道之嗤笑一聲：“別著急呀，只是少，又不是沒有。”

陸言背對著謝道之，再次咬牙切齒。

有時候，真想對這貨臉上，來上一拳...

....

陸言憑著謝道之給的地址，在城中七拐八拐。

終于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商鋪。

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出來接客。

謝道之介紹過，此人名叫李封。

乃是城中消息最為靈通的曉客，幾乎無人知曉。

陸言開門見山：“謝道之介紹的。”

李封斜眼瞟向陸言：“誰介紹的都沒用，價格照舊。”

“要什么消息？”

陸言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四下無人后。

“高澄，高巡捕之妻，姓魏，現(xiàn)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