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發深沉,宛如一塊沉甸甸的黑幕,籠罩著整個南華縣。
縣衙監牢內,氣氛凝重得近乎窒息。
昏黃燈光在墻壁上搖曳不定,將陳墨和沈冰璃的身影拉長。
他們看著地上劉典史的尸體,眉頭緊皺。
“今天晚上,誰來看過劉典史?”
趙鐵鍋伸手撓了撓腦袋,臉上愁云密布。
“也沒什么特別的人。”
“對了,知縣倒是來過。”
“他說劉典史本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沒想到卻誤入歧途。”
“在臨死前,跟他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也不枉共事一場。”
“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便放他進去了。”
“知縣那個死胖子,壓根不會武功啊,怎么可能是他下的手?”
陳墨面色陰沉,緩緩開口道:
“將知縣叫來問問吧,說不定會有線索。”
如今的陳墨,可是沈冰璃身邊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他的話猶如沈冰璃本人所言一般,極具分量。
趙鐵鍋心領神會,立刻點頭回應道:“我馬上去!”
說罷,他轉身拔腿就跑,出了縣衙后,就向知縣府邸快速趕去。
片刻之后,他又氣喘吁吁地跑回縣衙,胸膛劇烈起伏,臉上寫滿驚懼:
“糟糕!沈大人!”
“知縣府邸幾十口人,被一夜屠殺!”
“知縣本人不知所蹤!”
陳墨和沈冰璃聞言,臉色驟變,二人對視一眼,眼神中均閃過一絲驚愕。
來不及多想,他們迅速朝著知縣府邸奔去,腳步急促而沉重。
當他們邁入府邸時,果然看到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各處,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場面慘不忍睹。
陳墨提著油燈在府邸仔細逡巡,忽然,他目光定格在庭院中央的兩行血色大字。
【青炎山,有虎】
【血刀樓主留】
看見“血刀樓主”那四個字,陳墨眼皮狂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瞧這些家丁的死狀,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而半個時辰之前,血刀樓主已經死在刀氣之下!”
“這不對啊!”
念及此處,陳墨心中猛然升起一種大膽的猜測。
“難不成,洞穴里的那位被砍死的樓主,是冒牌貨?”
仔細想來,確實存在疑點。
畢竟那洞穴里的樓主,似乎實力并不強悍,被自己這個煉體境的武者爆殺。
就連陳墨自己,也覺得贏得輕松,太容易了一些。
“還有,知縣為何找不到了?”
陳墨招了招手,將趙鐵鍋叫到身邊,神色凝重地問道:
“你再仔細回想,知縣今日可否有什么異常?”
沈冰璃發覺異樣,走到陳墨身邊,看見那兩行血字,心中也是震動不已。
兩人將目光紛紛投向趙鐵鍋。
趙鐵鍋心中一緊,撓了撓后腦勺,努力回憶著知縣今日出現在牢房時的畫面。
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他的瞳孔瞬間放大。
“對了,知縣今日來牢房的時候,腰間掛著把刀!”
陳墨聞言,心中疑惑更甚。
他又馬上派人把縣衙主簿叫來。
主簿的職責是協助知縣辦理征稅,戶籍,檔案等后勤事務,可以看作是知縣的文秘助手。
主簿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文官,他深夜被人叫醒,迷迷糊糊跟著差役趕來,
剛踏入知縣府邸,看到眼前尸骸遍地的恐怖慘狀,頓時嚇得雙腿發軟,幾乎走不動道。
趙鐵鍋無奈之下,只好強行架著他的身體,將他帶到陳墨面前。
眼下,知縣府邸的人都被屠戮殆盡,劉典史也已命喪黃泉,整個縣衙之中,最熟悉知縣的人,恐怕也就只剩下主簿了。
“老先生,你別怕。”
陳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
“我問你,知縣平常有佩刀的習慣嗎?”
那主簿五官都糾在一起,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
“沒有啊。”
“知縣又不習武,出行還有差役保護,哪里需要佩刀?”
“我就沒見過知縣拔過刀。”
陳墨臉色愈發凝重,又指著地上的血字,繼續問道:
“你看好了,這地上的字跡像知縣的嗎?”
主簿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恐懼,仔細看了過去。
片刻后,他咂了咂嘴,口中嘀咕道:
“要說像,還真的有點像。”
“你們看,'有'這個常用字,常在各類文書上出現,他落腳處向上那一勾,有些知縣老爺的味道。”
“別急,給我盞油燈,我再仔細瞅一瞅。”
陳墨眼神微動,將手中油燈遞給主簿。
主簿舉著油燈照過去,又仔細看了一遍“有”這個字,口中篤定道:
“假不了!”
陳墨點點頭,心中大致有了推測。
“知縣佩刀進了監牢,接著劉典史死了。”
“若有其他外人闖入監牢,殺了劉典史,趙鐵鍋不會發現不了。”
“唯一的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是知縣殺了劉典史。”
“他本可以悄悄藏把兇器在懷中,卻偏偏堂而皇之把刀佩在腰間,似乎已經在明示我們。”
沈冰璃立在一旁,看向陳墨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且不說知縣為何要殺劉典史。”
“這地上的字跡若真是知縣留下的,難不成他殺了自己全家?”
那主簿聞言,小聲插嘴道:
“知縣是三年前從其他地方調任過來,來時就未帶家眷妻妾,在南華縣這幾年也未娶妻生子。”
“所以這府里的人,都是下人。”
陳墨緊緊盯著那行血字,冷冷道:
“知縣自己不都承認了嗎?”
“他就是血刀樓主!”
“他殺了自己一家,據我猜測,恰恰是為了完成今夜的血刀祭罷了。”
“殺自己的家丁,動靜最小,最方便。”
嘶~
沈冰璃倒吸一口涼氣:
“腰間佩刀,留下血字,還特意點名身份,表明自己是血刀樓主。”
“這知縣生怕我們猜不出來?”
“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若他是血刀樓主,那我們殺的又是誰?”
陳墨沉思片刻,繼續道:
“很可能只是個冒牌貨。”
“假設知縣是血刀樓主成立的話,那他必然掌握著一種能夠伸縮骨骼,改變身材的功法,否則他怎會一邊扮演油膩大肚子的知縣,一邊又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依靠這改變身材的功法,找個冒牌貨在洞神面前瞞天過海,倒也說得通了。”
沈冰璃聞言,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知縣作為一縣之長,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們行動的蛛絲馬跡,他定然都看在眼里。”
“他已經猜出我們在拋出誘餌,引誘血刀樓主,所以故意整出個冒牌貨,把我們引走,而他則可以在縣城,輕松完成血刀祭?”
陳墨點點頭,摸起下頜:
“恐怕還不止于此。”
“我猜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我們和洞神打得兩敗俱傷,他可坐收漁翁之利。”
“這知縣暗中布局,表面上裝作個游手好閑的躺平老爺,將縣衙大權放任給劉典史,暗地里又通過血刀樓主的身份,將劉典史牢牢控制,不僅黑白通吃,出了事還有劉典史做擋箭牌,藏得可夠深的。”
“可憐劉典史臨死前,還聲稱知縣老爺善識人用人,是他的伯樂,結果竟是被耍得團團轉。”
“雖然這知縣的底細,我們還摸不清楚。”
“但是我看這血字里提到的青巖山,必須得去一趟了。”
“他是想借我們的手,鏟除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