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今天的月亮皎潔明亮，星星卻很是稀疏。
H大的校園，已經隱去了白日的喧囂，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路燈散發著昏黃而溫暖的光暈，將兩旁筆直高大的梧桐樹影拉的很長，在路面上交疊，微微搖曳著。
溫冉和程亦辰并肩走在林萌小道上，腳步不疾不徐。
圖書館中充實的一天結束了，溫冉的腳踝雖然還有一些隱隱痛感傳來，但心情卻是說不出的輕松。
程亦辰修訂后的拍攝方案，不僅僅考慮到了她身體情況，也兼顧了未來拍攝效果，她很是感激。
更重要的是，經過一天的相伴，雖然他還是個悶葫蘆，可對其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她心里充滿了喜悅，連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其實，程亦辰并不是一個難以接近的“冰山”，他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大概只是不會表達出來罷了。
她腿腳不便，程亦辰還貼心的跑出去買了晚餐，就是吃飯時候沒個笑容，讓她有點不開心。
“程亦辰，”溫冉開口，打破了沉默，“我…還是要多謝你。”
“謝我什么？哦…分內之事”程亦辰的生意依然很淡然，可此時溫冉聽著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磁性。
“嗯…你本來可以不用這么照顧我的”溫冉垂眸看著地上斑駁的樹影，撅了噘嘴，“我沒那么嬌氣。”
程亦辰微微偏過頭，看了溫冉一眼，并沒有說話。
溫冉見到他看過來，有些局促，她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么。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走著，感覺著彼此的氣息。溫冉，也有點頭疼該如何化解他們之間這種微妙的尷尬。
還是溫冉找了話題，率先打破沉默，“你…為什么會選擇建筑這個專業呢？”
程亦辰停頓了片刻，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建筑…對我…是凝固的音樂，是空間的詩歌，既可以表達設計者的情感，也可以改變我們的生活。”
溫冉心中微微一動，想起之前在《建筑的詩學》里翻到的書簽，上面那副H大圖書館的素描此時想來，似乎還蘊含著一種情感。又想到了那個筆鋒遒勁的“辰”字，以及李若溪對程亦辰的評價……
可能，程亦辰就像他所說的建筑一樣，外在是沉默寡言、冷冰冰的，靜靜地矗立在那里，但內勤卻蘊藏著豐富的情感和為他人著想的善良。
她思緒越飄越遠，一時間并沒有回應程亦辰。
而程亦辰，習慣了這種安靜，依然默默的走著，并沒有任何疑惑和好奇。
過了一會，程亦辰也想到了李若溪的話，覺得自己還是要改變一下，不能只當個悶葫蘆。
也開口問道，“你呢，為什么選擇了新聞？”
“啊”溫冉的思緒被他拉了回來，遲疑的說道“我嘛…我喜歡記錄生活，記錄時代，記錄那些被忽略的美好細節，那也可能被時間遺忘的瞬間，那些值得被人銘記的事和…”她偷偷看了一眼程亦辰“…和人。”
“記錄…記錄”程亦辰重復著這個詞，眼光又有點飄忽起來。
“嗯，是記錄，也是記憶，”溫冉點了點頭，“我覺得，新聞可能是注重時效和傳遞信息，但記錄下來的是一種對生活的記憶，一種對歷史的負責。”
一時間，說的有些深了，程亦辰一邊思索，一邊贊同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就這樣再次陷入了什么，但這次的沉默沒有任何的尷尬，反而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溫冉忽然想，若是以后…平平淡淡的兩個人廝守的話，也是很是溫馨。想著想著，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
“哦，對了。你……”溫冉頓了頓，反正話已出口，索性問出去，“你家里還好嗎？”
程亦辰有些詫異，轉過頭來“怎么問起這個？”
“今天…你在圖書館，說家里有些事情…”溫冉笑了笑，“哎呀，我只是隨口問問，你要不方便說，也沒關系。”
程亦辰當時只是找了個借口，沒有料到溫冉真的會問，他只好將錯就錯“我父母關系很差。”
溫冉一愣，沒有猜到程亦辰因為這個原因想要退出項目，也沒有想到程亦辰會如此坦誠地，告訴自己他家庭的問題。她雙手無處安放地搓著衣角，只好沉默。
“他們以前經常吵架，或是冷戰”程亦辰說話聲音很輕，仿佛在自言自語一樣。“很多時候，我……是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溫冉看著程亦辰映照在路燈下的側臉，一半暖黃、一半冷黑的，看著很是落寞和脆弱。忽的很像抱一抱他，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最后還是忍住了，她終究只是說了一句“抱歉，我不應該問這些的。”
“沒事。”
溫冉關心的看著程亦辰，“那個，其實…”話到嘴邊了，又咽了回去。
程亦辰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好看的眉毛彎彎地扭了一個窩。
溫冉搖了搖頭，不再說話。本來他想告訴程亦辰，她很理解他的感受，因為她也有過類似的經歷，也曾很痛苦和迷茫。
但最終中還是沒有說出口，人類的悲歡并不一定想通，而她以如何的定位去和程亦辰分享彼此的秘密呢？
程亦辰給她的觀感，是一個很有邊界感，很有分寸的男生，那么這樣的人，一定也很在意邊界吧？
從沒有談過戀愛的溫冉，現在不并不確定他們之間關系，是否可以彼此吐露心聲，剛好聊到還好，再刻意挖下去，會不會造成他的反感，那可就太不妙了。
想著想著，溫冉的腳步有點亂，手上牽的背包帶，也一會放到左邊，一會放到右邊，總也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程亦辰皺了皺眉，看了一下溫冉煩躁的樣子，暗自思付，可能是自己不應該分享不開心的事，讓對方心情不好。心中嘆了一口氣，以后，可不能這么莽撞了。
兩個人就這樣繼續往前走著，周圍光線，也隨著氣氛變得沉悶、暗淡。
不行，溫冉還是想努力一把，緊緊的攥住了手中的背包帶，“程亦辰，你對未來有什么規劃嗎？”
溫冉的問題有點出乎意料，程亦辰之前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事情，但他很快的回應，“我爸建議我出國深造，了解一些西方的建筑設計理念。”
“出國啊，那…你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沒計劃過。”
溫冉不再說話，發現腳下的石子真是礙事，“啪”的一下，踢出好遠，又牽連到了剛好一些的腳踝，開始一瘸一拐。
程亦辰試探著的伸手想扶她，被她禮貌的拒絕了。
她咬了咬牙，逞強似的走出了扭秧歌一樣的舞步。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的走著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一抬頭看到已經到了宿舍樓下了，溫冉懊惱了捂住了臉，光顧著想怎么勸程亦辰了，沒注意到時間過得這么快啊。
此時，夜色已經深了下來，宿舍樓里面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樣。
“我到了。”溫冉停下腳步。
“嗯。是。”程亦辰點了點頭，也停下了腳步。
兩人相對而立，一個心里亂糟糟的不說話，另一個木頭根本不知道什么說。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曖昧的情愫，欲說還休。
仍舊是溫冉主動打破了這種平衡，“那個…謝謝你送我回來啊。”
“應該的。”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程亦辰點點頭，“你也是。”
溫冉聞言轉身，朝著宿舍樓走去。剛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只見那個木頭還站在原地，安靜地目送著她。大門口的等，映照著他的眼睛，很亮、很亮。
看到溫冉回頭，程亦辰的頭也微微點了一下，接著仍舊這樣看著她。
溫冉一時心口有點堵，想不通程亦辰對她到底是個什么看法。
她想轉身逃離這種折磨，但自己的腳卻跟生了根一樣扎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只能這樣側身靜靜的站著，望著程亦辰，帶著期盼，也帶著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