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陽光透過哥特式窗戶，將斑駁的光影投射在空蕩蕩的魔王臥室內。

萊恩一夜未眠，仍舊伏案疾書，面前堆疊著厚厚的羊皮卷。

篤篤——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這寂靜的氛圍。

“進來。”

老管家端著一杯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飲品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

“大人，您該休息了，這是新制的薔薇安神茶，有助于緩解疲勞。”

“嗯。”

萊恩頭也沒抬，將一份墨跡未干的羊皮卷遞給老管家，吩咐道：

“把這些內容宣讀出去，用回音術，確保每個角落都能聽到。”

老管家接過羊皮卷，粗略地掃了一眼。

他的臉色有些黯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萊恩注意到他的神情。

“大人，自從您頒布了N+1新政，并以魔王之名承諾絕不追究，塔里的仆人……已經走了九成。”

老管家哭喪著臉，頭上的犄角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那些離開的仆人感恩戴德的在魔王塔門前磕頭，我最看不得這種景象了，我還是更喜歡他們臉上痛苦和絕望的表情。”

“……”

萊恩沉默片刻，語氣平靜地問：

“離開的人，都拿到了補償？”

“是的大人。”

老管家心疼地說道：

“按照您的吩咐，每一個離開的仆人都拿到了補償金……可是，大人，這幾乎耗盡了我們金庫里一大半的金幣！”

“那不還剩下一小半么。”

“誒？”

老管家頭上的犄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一會兒一定要仔細檢查魔王大人的每一個酒杯。

看看里面是不是摻雜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以至于讓原本兇殘暴戾的魔王變得如此慷慨。

緩了緩神，管家接著匯報：

“糧食和武器還夠支撐一段時間。至于人……能用得上的就只剩下黛拉了。”

萊恩在記憶中搜索著這個名字，有了點印象：

“帶她來見我。”

“是，大人。”

老管家躬身退下。

片刻之后，黛拉出現在門口。

她身材瘦小，穿著一件明顯大了好幾號的女仆裝。

“大人，您找我？”

黛拉的聲音細若蚊蠅，頭幾乎要低到胸口，顯得十分膽怯。

“你為什么沒有離開？”萊恩打量著她。

“我無處可去……”

黛拉的眼眶紅了：

“城堡就是我的家……我從小在這里長大，除了這里，我不知道還能去哪里……”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萊恩的眼睛：

“而且……我知道大人您……您是一個好魔王……”

“嗯，很有眼光。”

萊恩點頭：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首席女仆。”

“是……是，大人！”

黛拉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眼眶中泛起了淚花。

“黛拉，我記得你天生就能和動物交談，還養了許多鴿子？”

黛拉用力地點了點頭。

“很好，現在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把魔王塔和晨曦鎮的情況，用鴿子寄到周圍的村鎮里去，要用最快的速度。重點突出‘計劃生產、勤勞致富’的新政，以及晨曦鎮的美好前景，明白了嗎？”

“是，大人！”

黛拉領命而去，腳步輕快。

艾琳目送黛拉離去，默默走到萊恩身邊：

“您這是……花錢買名聲？”

“嗯。”

萊恩沒有否認：

“拿錢離開的人，會成為魔王塔最好的宣傳機器。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魔物前來投靠。”

艾琳沉默了。

她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觀察著萊恩。

如今的魔王，和她記憶中的那個魔王，判若兩人。

“您最近所做的一切，和我以前認識的……很不一樣。”

艾琳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哦？以前是什么樣子？”

萊恩饒有興致地停下了手中的筆，轉過身看著艾琳。

艾琳瞇起眼睛，回憶著過去：

“成天沉迷于那些晦澀難懂的上古龍咒，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空氣手舞足蹈；叫囂著要殺回地獄，奪回王位，卻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毫無行動；除此之外，便是荒淫無度、一味享樂，把魔王塔搞得烏煙瘴氣……”

“不止這些吧。”

萊恩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還送了你一個禮物？”

艾琳看著他：

“是啊……如果禮物上沒有附上‘明晚來我房間侍寢’的字條，或許我會更感激一些。”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不記得有這回事。”

萊恩咳嗽一聲：

“藏寶庫里有什么東西？值得你冒這么大的風險，甚至讓你來刺殺魔王？”

艾琳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坦白了：

“暗精靈一族覆滅的真相。”

暗精靈一族覆滅的真相。

這是整個貝洛格大陸最黑暗、最骯臟的秘密，牽扯到無數的陰謀和血腥。

如果現在就讓艾琳知道。

她恐怕會立刻陷入瘋狂的復仇之中。

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玉石俱焚。

斟酌許久，萊恩緩緩開口：

“我可以把這個情報送給你。”

“真……真的？？”

艾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是啊，但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確認你有復仇的能力。你至少要在陰影道途上修煉至八階，我才能放心。”

“八階？那也太難了。”

“這是為你好。”

兩人對視著，一時無話。

“好吧。”

艾琳最終還是妥協了，她咬了咬嘴唇，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陰影之中。

萊恩雖然看不到艾琳，卻知道她就潛伏在自己身邊。

很好，現在連一刻卸下偽裝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感受著周圍的危機四伏，反而更加清醒。

干脆盤腿坐在地上。

翻開面前的入門魔法典籍，開始認真地研讀起來。

萊恩練習發光術，艾琳參悟陰影。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

——

“大人，大人！”

黛拉的聲音打破了魔王殿內的寧靜。

萊恩定了定神，看到黛拉正站在門口，一臉緊張地看著他，便問道：

“怎么了？”

黛拉慌張的說道：

“鎮子外面來了一群人類，看樣子，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