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打算這么站著？”

萊恩起身，目光掠過某處：

“去換件衣服。”

艾琳低頭。

這才發現內褲上的粉色蝴蝶結正隨晚風飄動。

她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但她還是強撐道：

“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看到了內褲嗎？又不是沒穿！”

她故作鎮定。

一只手卻不自覺地擋住了那個惹眼的蝴蝶結，另一只手則略顯僵硬地捂住了泛紅的臉頰。

“好，那我們就這么聊。”

萊恩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我想了想，還是換一下吧。”

艾琳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現在已經不是女仆，而是您的貼身護衛，應該換一身……更適合護衛身份的衣服。”

“你要是覺得害羞就趕緊去換。”

“我沒有害羞！”

艾琳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

“我只是覺得有必要換一身適合護衛的衣服！”

萊恩對她的辯解不置可否：

“去吧。”

就在艾琳準備落荒而逃的時候，萊恩突然叫住了她：

“對了，把管家叫來。”

艾琳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她走后，萊恩扭頭看向床頭柜上的銅鏡。

鏡面光滑如水，映照出他俊美而略帶蒼白的臉龐。

這并非普通的鏡子。

而是魔王專屬的魔法物品，可以實時監控領地的狀況。

上面浮動著幾行小字，字跡古樸而神秘：

【貝洛格大陸北部·流放之地（魔王鎮）】

【領地級別：廢墟】

【繁榮度：-45（狗路過都要吐兩口唾沫再走）】

【人口：1（人類）/535（魔物）】

城鎮分為很多等級。

最低級是廢墟，下一級是營地。

提升領地級別，可以解鎖銅鏡的新功能。

“帝國騎士團一個月后來犯，加上倒計時。”

【帝國騎士團來犯倒計時：29天23小時】

“大人。”

紅眼管家佝僂著擠進門框，硫磺味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您召喚我？”

“嗯。”

萊恩的目光從銅鏡上收回，落在了管家身上：

“即日起，城堡實行八小時工作制，離開的人給予N+1補償。”

“恩加衣？”

管家的犄角好奇地泛起紅光：

“這是上古龍語中的咒法嗎？”

“N是工齡乘月薪，+1是多給一個月。”

“誒？”

老管家露出驚訝的神情，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呼。

他歪著頭，努力理解萊恩的話，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您……您是打算……倒貼銅幣讓仆從離開？”

“不是仆從。”

萊恩手指摩挲著羊皮卷：

“是家人。”

“誒……誒？！”

老管家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徹底石化。

他死死盯著萊恩，試圖從魔王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

“我是認真的，去落實。”

“遵……遵命。”

管家犄角快要擰成麻花了，他從未見過如此仁慈的魔王，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可需清洗地牢刑具？或者……我把您珍藏的那套‘哥布林快樂椅’搬出來？”

萊恩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用，把魔法入門典籍拿來。還有，把那套椅子給我扔了！我堂堂魔王，怎么會有那種東西。”

五分鐘后。

管家扛著半人高的典籍沖進書房。

沉重的書本幾乎壓垮了他佝僂的身體，震得水晶吊燈叮當作響。

最低階的戲法，不需要掌握道途就可以釋放。

萊恩翻到被咖啡漬染黃的“發光術”章節。

現在的他，學習任何殺傷魔法都沒意義，不符合他魔王的身份。

只能學這種沒有傷害，但侮辱性極強的魔法。

他閉上眼睛。

靜靜地思索了片刻。

法術的基本釋放方式便了然于胸。

看來。

雖然沒有直接繼承魔王的實力，但至少還保留了對魔法的理解。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艾琳敲門而入，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利落的裝扮。

高馬尾取代了往日繁復的發飾，皮質護腕與短靴襯得她像把出鞘的細劍。

萊恩合上書籍，抿了口桌上的鳶尾酒：

“帶上佩劍，隨我巡城。”

——

——

魔王塔位于山巔，走出大門便能看到鎮子的全貌。

小鎮極度蕭條。

山風卷起驛站的陳年蛛網，酒館招牌在銹蝕鐵鏈上搖搖欲墜。

螢火蟲照亮的山道顯露出更多慘狀：

枯死的樹干上釘著寫有“魔王去死”字樣的木牌，田埂里長滿了茂盛的荊棘。

行至半山腰。

荊棘叢里突然躥出一個獸人。

他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仿佛一個游蕩在荒野中的孤魂野鬼。

“錢！或者命！”

他手里握著一把豁口匕首，寒光閃閃。

萊恩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這個獸人：

“這是魔王的山道，你在這里打劫？”

“少廢話！”

獸人雙目通紅，布滿了血絲，他揮舞著手中利刃，色厲內荏地喊道：

“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萊恩還沒說話，身旁的艾琳就動了。

她猛地拔出腰間的銀劍，劍尖倏地劃過月光下獸人的影子。

這是陰影學派特有技能——

影隨形殺！

“啊！”

獸人胸口綻開血痕，匕首當啷墜地。

他捂著傷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面見魔王，為何不跪？”

艾琳語氣清冷，劍鋒輕顫。

“魔……魔王？……”

獸人瞪大了眼，這才看清黑袍下的猩紅豎瞳，尿騷味瞬間彌漫開來。

他被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萊恩看向艾琳：

“干嘛急著動手？”

“我——”艾琳語塞。

“以后不許這樣了，聽話點，讓你動你再動。”

“……是。”艾琳抿了抿唇，低下頭。

“你過來。”

萊恩對獸人勾手。

獸人聽到這話，渾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像是受驚的兔子。

他跪在地上，一步一磕頭地挪到萊恩面前。

萊恩將右手懸于獸人面前。

惡魔之眼發出淡淡的光芒，將周圍的黑暗驅散了一小片。

這是剛學的戲法——發光術！

“去鎮上領鋤頭，罰你在魔王鎮種地十年，我的咒印會監視你所有惡行。”

萊恩的聲音低沉而威嚴，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獸人的靈魂深處。

獸人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他涕泗橫流，不斷地磕頭。

額頭上的血跡與泥土混雜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待到獸人跌跌撞撞地離開后，艾琳終于忍不住開口：

“這是什么魔法？我竟從未聽聞。”

“沒聽聞就對了，我瞎編的。”

萊恩撣了撣袍角灰塵，語氣輕松。

“？？”

艾琳的腳步猛地停住。

她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萊恩。

堂堂魔王……竟然忽悠一個獸人？

“好好看，好好學。”

萊恩背著手，繼續往前走，步履從容。

學？……學什么？

艾琳緊皺著眉頭。

突然，她的瞳孔微微收縮。

原來如此，魔王是在教我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收益。

他明明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獸人誠服。

卻偏偏選擇了“忽悠”這么復雜的操作，這分明就是為了言傳身教。

這個魔王……

難不成真的把我當成了合作伙伴？

艾琳抬起頭，看向萊恩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異樣的情緒。

她下意識地拿起手中的銀劍，嘴里喃喃自語：

“這是我的咒印，會監視你所有的惡行……”

不對……沒那味。

說不出那種自然而然地感覺，反而還有些尷尬。

艾琳一邊走。

一邊嘗試著模仿萊恩的語氣和神態。

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萊恩回頭，看到艾琳正在低聲嘀咕，便問道：

“你在學我？”

艾琳的身體微微一僵，然后迅速將銀劍收回劍鞘：

“沒有啊，忽悠人的技術，我很早之前就掌握了。”

“是么，來一遍我看看。”

萊恩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

“……”

艾琳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銀劍的劍柄上輕輕摩挲，猶豫不決。

“前面就是魔王鎮了。”

她突然松開了手，佯裝好奇地快步向前走去：

“我們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