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圍觀群眾紛紛退去。此時屋里只剩下呆坐在炕上的趙滿倉,白潮和兩名公安。
何秀琴被高個公安用手銬拷在了堂屋的門環上,手腕上都勒出了道道紅印,踮著腳尖不停地在那求饒。
要不怎么說千萬別在暴力機關面前瞎嘚瑟,人家有的是合理合法的手段收拾你。
“滿倉叔......”
白潮的心緒非常復雜,畢竟他不是原主,并沒有體會過何秀琴這些年的苛待。
相反,作為一個后世之人,對趙滿倉如今的遭遇還是比較同情的。
畢竟這位老支書,僅僅是小節有損,大節無虧。這些年為趙家河還是做了不少實事的。
“潮娃子,讓你看笑話了!”
一瞬間,趙滿倉仿佛衰老了十多歲,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疲憊,“公安同志,我能去探視一下趙衛軍嗎?”
對于趙滿倉的請求,公安同志直接就拒絕了,政治案件不允許探視,這是紀律!
“雖然不允許探視,但可以為他準備一些生活用品?!?
高個同志雖然被抓了滿臉花,但還是秉承著‘人民公安為人民’的原則提醒道。
“好的,謝謝公安同志,還請二位稍等?!?
趙滿倉來到西屋為趙衛軍收拾衣物等洗漱用品,白潮趁機給兩位公安上了根煙,用手指了指掛在門口上的何秀琴:“二位同志,外面哪位......”
“白潮同志,她涉嫌襲警(我國的第一部刑法頒布是1979年,65年嚴格上來說還沒有襲警這個罪名,但是已有相關的處罰。比如反革命罪,妨害公務罪,為了方便閱讀,文中統一稱呼為襲警。),按照規定要處予半年到三年的勞改。如果.......”
白潮知道高個子公安想要說什么,連忙出聲打斷:“公安同志,沒有如果。請您一定要按照法律法規嚴肅處理。這惡劣行為就應該嚴厲打擊!”
最近他頻繁出入縣局,再加上此次行動帶來的巨大影響,看來已經被一些有心人給盯上了。
但他可不想參與到政治的斗爭中去。
舒舒服服的躺平它不香嗎?
自古以來政治都是一架巨大的絞肉機,能毫發無傷從里面走出來的,哪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人精中的人精!
最重要的——一旦進入,就要賭上一輩子的氣運。
成,則風云化龍!
敗,則萬劫不復!
白潮自認為沒有這個能力和膽魄。
就拿正定縣這個小小的彈丸之地來說——里面關系那也是錯綜復雜,讓人如履薄冰。
更何況風馬上就刮起來了。
現在進官場?除非腦袋秀逗了,那不是廁所里打燈籠嗎?
他可不想死!
幾人閑聊的功夫,趙滿倉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公安人員檢查過后便帶著何秀琴上了吉普車。
全程不管何秀琴如何的呼救和謾罵,趙滿倉就如同聾啞人一樣,置若罔聞!
直到吉普車卷起塵煙消失在視野,白潮才發現,這位在村里說一不二的支書眼角已經浸濕了淚水。
“潮娃子,叔就不留你了。我的盡快去一趟鎮上。”
趙滿倉別過頭,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轉身就要給大門落鎖。
白潮知道他這是要去向孫福軍求救。畢竟對于一個農村老漢來說,他那鎮上當供銷社主任的親家,已經算是認識人中最大的官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位供銷社主任一家三口如今也在縣局團聚呢。
造成如今的一切,與其說是被孫家牽連。倒不如說是趙滿倉兩口子當年被豬油蒙了心。
為了給小兒子換個舒服的工作,狠心將如花似玉的大女兒嫁給一個瘸子。并且這些年不聞不問,致使大女兒在孫家受盡冷眼和打罵。
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叔,別去了!”
想到姐姐的囑托,白潮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上前拉住了趙滿倉的胳膊,開口道:“孫家的人也都進去了!”
“咣當!”
趙滿倉手里的鎖頭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同時,他心里的念想在這一刻也轟然破碎。
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筋骨,一下癱軟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著:“那小軍可咋辦........”
白潮見他這個樣子,心里這個氣?。?
姐姐和丫丫好歹是你的至親骨血,聽到孫家人也進去的消息,作為父親和姥爺,居然不聞不問,滿腦子想的都是你那個不爭氣的兒子!
想到此,白潮也不在顧念趙滿倉能否承受,一股腦的把孫振山安排趙衛軍運炸藥的事情說了出來。
“哎!”
趙滿倉聽后一個大巴掌呼在了自己臉上,后悔的呼天搶地,像個潑婦一樣,哪兒還有以前支書的鎮定自若
“兒啊,都怪爹啊。不該想著讓你進城啊。”
“爹是被豬油蒙了心,害了你?。 ?
“我的兒啊.........”
趙滿倉的哭鬧,很快又引來了不少的街坊鄰居。
眾人看著老支書坐在地上如此的模樣,心中同時涌起一個念頭:趙家...怕是完了!
隨著人越聚越多,趙家的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趙滿倉也不知是傷心過度還是被周圍人的言論給刺激到了。又是“噶”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快叫王木生!”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這么一嗓子,然后白潮領著出來的幾個人把趙滿倉搭進了東屋炕上。
時間不大,王木生腳踩祥云.......不對,是腳踩灰塵匆匆來到了趙家。
他給趙滿倉把了把脈,翻了翻眼皮,隨即一邊收著聽診器,一邊唉聲嘆氣!
眾人看著王木生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難道........
“咋了?王大夫,支書不會死了吧?”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一道粗獷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大家回頭一看,正是穿著黑色破棉襖的傻二蛋。
從剛才端水的事就能看出來,這家伙平日里腦袋肯定不靈光,不過,此刻卻也正好問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唰!”
眾人紛紛看向王木生,等待著他的回答。
王木生被這齊刷刷的注視給看的脊背發涼,慌忙擺了擺手:“二蛋,你瞎說啥呢?我啥時候說支書死了?”
“那你唉聲嘆氣干啥?”
二蛋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追問道。
“我...我的意思是說,支書他傷心過度,再加上急火攻心,我這里整不了,需要到縣里醫院救治,你可別給我瞎造謠??!”
“嗨!”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鬧了半天又是個烏龍——都怪二蛋!
想到來前姐姐的千叮嚀萬囑咐,白潮雖然為姐姐感到不值,但還是站了出來組織人手。
很快,鐵柱便趕著隊上的牛車來到了趙家。
隨后,眾人一起把趙滿倉安置到了鋪滿稻草的牛車上,算上會計趙有福和白潮,一行四人朝著縣醫院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