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華麗的宮景
- 故宮閉館日,我在清朝當寵妾
- 喬少東家
- 3366字
- 2025-02-28 17:53:00
暮色像一塊浸了水的綢緞,沉沉壓在和珅府邸的檐角。張若蘭立在銅鏡前,指尖劃過妝奩匣子里的珍珠簪花,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穿越前實驗室里那些精密儀器——都是要命的講究。
“蘭姑娘,繡房把衣裳送來了!”丫鬟春桃捧著朱漆托盤跨進門,緋色云錦在燭火下泛著粼粼波光。張若蘭呼吸一滯,這匹料子是三日前固倫和孝公主賞的,說是蒙古王公進貢的珍品,可她知道那抹緋紅里浸著公主的警告:侍妾永遠只能是依附正室的藤蔓。
春桃抖開外袍時帶起一陣香風,張若蘭卻盯著袖口金線勾勒的纏枝蓮紋發怔。這花樣與故宮藏品里那件乾隆御用常服如出一轍,針腳細密得仿佛要將人勒進歷史的經緯。她突然按住春桃正系盤扣的手:“換那件月白的。”
“姑娘糊涂了?”春桃急得跺腳,“明日進宮賀太后壽辰,緋色才顯貴氣...”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馬靴踏過青磚的聲響。豐紳殷德逆著光站在廊下,目光掃過她身上未理齊的衣襟,喉結動了動:“穿緋色。”
張若蘭攥緊袖中玉佩。這枚刻著滿文“福裕”的信物硌得掌心生疼,就像那夜他醉后伏在她膝頭呢喃:“蘭兒可知,阿瑪書房暗格里存著多少要人命的賬冊?”此刻他眼底映著燭火,卻比東珠更冷。她忽然懂了——緋色不是選擇,是必須融入血脈的烙印。
四更天時下起雨。張若蘭跪在祠堂青磚上練叩拜禮,發頂的鎏金點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這發飾原是公主及笄禮用過的舊物,嵌著的翡翠已經泛黃,像極了歷史長河里那些蒙塵的真相。門外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豐紳殷德的影子漫過她脊背,帶著松煙墨的氣息:“頭再低三寸。”
他指尖擦過她后頸時,張若蘭險些打翻供案上的青銅觚。那夜他教她寫滿文“忠孝”二字,筆鋒遒勁得能刺破宣紙,此刻他掌心溫度卻讓她想起實驗室里恒溫箱的暖意。真是荒唐,穿越三百年來學三跪九叩,竟比解薛定諤方程還難。
雨勢漸急時,公主房里的李嬤嬤突然闖進來。老婦人鷹隼般的眼掃過張若蘭半濕的鬢角,突然扯開她衣領。鎖骨下方赫然露出半枚紅痕——那是昨日試戴朝珠時被珊瑚珠串勒出的印子。“小蹄子也配用東珠?”李嬤嬤冷笑,“來人,把吉服上的墜子全換成青玉!”
張若蘭閉了閉眼。那箱本該綴著東珠的配飾被嘩啦啦倒進漆盒,玉石相擊的脆響讓她想起抄家清單里“翡翠西瓜”墜地的聲音。豐紳殷德始終沉默地立在廊柱陰影里,直到李嬤嬤捧著改好的吉服離去,才往她掌心塞了枚溫熱的物件。
是塊裹著油紙的飴糖。
“低血糖犯了更丟人。”他轉身時大氅掃過門檻積水,濺起的光斑晃得她眼眶發酸。這男人永遠學不會好好說話,就像他始終不肯承認,那夜她預言和珅抄家時,他顫抖的指尖曾死死扣住她腕間玉佩。
五更梆子響過三遍,張若蘭望著鏡中盛裝的自己恍如隔世。層層疊疊的捻金銀絲鸞鳥朝鳳袍足有七斤重,壓得她想起畢業論文答辯那天套著的廉價西裝。春桃正往她眉心貼花鈿,外頭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蘭姑娘,宮里傳話要提前兩個時辰!”小廝隔著門喊。張若蘭猛地站起,鬢邊斜插的碧玉簪應聲而落。她盯著地上碎成三截的簪子,突然抓起胭脂往唇上重重一抹——就像穿越前在實驗室打翻培養皿時,總會下意識把白大褂扣子系到最頂端。
馬車駛過正陽門時,她借著簾隙望見角樓飛檐上棲著的烏鴉。那些黑羽禽類歪頭打量她的模樣,與故宮屋脊獸的注視如出一轍。張若蘭摩挲著袖袋里的玉佩,冰涼的玉料已被焐出體溫。今日太后壽宴上,這塊刻著“福裕”的玉會見到它真正的主人嗎?史書里那個將東珠手串藏進密庫的和珅,此刻正在前頭那輛鎏金馬車里盤算什么?
車轅突然劇烈顛簸。張若蘭扶住廂壁時,聽見豐紳殷德厲喝:“護住蘭姑娘!”箭矢破空聲混著馬匹嘶鳴炸開,她恍惚間又回到實驗室爆炸那天。熱浪裹著歷史腥風撲面而來,而這次她手中攥著的不是滅火器,是足以顛覆王朝的秘密。
張若蘭扶著鎏金車轅踏下轎輦時,暮色正一寸寸吞噬紫禁城的琉璃瓦。遠處宮燈次第亮起,將漢白玉階映成一片流淌的金河,她攥緊袖中刻滿滿文的玉佩,冰涼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踏入真正的權力中心。
引路太監的燈籠掃過神武門匾額,朱漆剝落處露出底下的楠木芯子,像一道未愈合的舊疤。穿過三交六椀菱花門,太和殿的輪廓在暮靄中浮出,重檐廡殿頂壓著九只脊獸,螭吻的尾巴高高翹向墨藍的天際。張若蘭忽然想起恭王府旅游手冊上的復原圖,那些被玻璃罩保護的殘損飛檐,此刻正鮮活地在她頭頂舒展羽翼。
“蘭姑娘當心腳下。“豐紳殷德虛扶她肘彎,指尖溫度隔著錦緞透來。他今日著石青蟒袍,領口綴著一枚東珠,那是去年隨駕木蘭圍場時乾隆親賜的。張若蘭嗅到他襟前沉水香混著馬鞍皮革的氣息,恍惚間與記憶中父親書房的老檀木重合,直到公主的翟轎碾過青磚的悶響將她驚醒。
宴會設在乾清宮,尚未入殿便聽得編鐘嗡鳴。三十六扇槅扇門大敞著,殿內十二根盤龍金柱纏滿紅綢,西洋進貢的水晶吊燈懸在藻井中央,燭火透過上千枚棱鏡折射,竟將青金石地磚照出銀河傾瀉的錯覺。張若蘭數著地磚上鑲嵌的南珠——每九步便有一組北斗七星紋樣,這是唯有帝后大婚才啟用的規制。
“和孝公主到——“
唱名聲如利刃劈開喧嘩。固倫和孝公主踩著寸許高的花盆底踏入殿門,絳色吉服袍上的八團金鳳隨步搖曳,鳳目綴著暹羅進貢的貓眼石,眸光掃過張若蘭時,她頸后的寒毛根根豎立。公主發間的點翠鈿子壓著明黃穗子,那是去年冬至乾隆親手為她簪上的,穗子末梢還系著顆拇指大的東珠,與豐紳殷德領口的珠子恰成一對。
席案按品級呈雁翅排開,張若蘭的座次挨著殿柱,恰好能望見樂班奏《慶隆舞》的琵琶女。那女子腕上纏著茜色絲絳,撥弦時露出一截小臂——分明是昨日替公主送參湯的丫鬟。張若蘭攥緊銀箸,箸尖在掐絲琺瑯碗沿磕出輕響。這宴席處處是局,連那碗蓮瓣紋粉彩湯盅都似張開的獸口。
“蘭姑娘嘗嘗這雪霞羹。“豐紳殷德將青玉碗推過來,鵪鶉蛋雕成的芙蓉在湯面沉浮,底下壓著切作蟬翼狀的鮮鮑。他指尖沾了點湯汁,在案幾上畫了個“慎“字,水痕未干便被廣袖掩去。張若蘭舀起一勺,貝齒咬到硬物,吐出來竟是個金瓜子,內務府的印記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是乾隆賞賜皇親的“如意金“,和珅上月剛經手這批鑄幣。
樂聲忽轉急促,二十四名舞姬踏著《德勝舞》鼓點旋入殿中,石榴裙擺綴滿米珠,旋開時如萬千流星墜落。領舞者足尖點地躍起,腰間蹀躞帶倏然崩開,一枚羊脂玉環滾到張若蘭裙邊。她俯身去拾,玉環內側刻著滿文“福裕“,與她玉佩上的字跡如出一轍。再抬頭時,領舞女子已退至殿角,面紗滑落剎那,張若蘭看清她耳后朱砂痣——正是三日前暴斃的浣衣局宮女!
“皇上駕到——“
吳書來的尖嗓刺破笙簫。乾隆扶著和珅的手邁入大殿,這位傳聞中“十全老人“比畫像更清癯,藏青緞袍上繡著十二章紋,但龍袞肩線竟有些松垮。張若蘭瞥見和珅托皇帝肘彎的右手——拇指戴著翡翠扳指,戒面裂了一道細紋,與史書記載抄家清單中的“裂璃扳指“分毫不差。
宴至酣處,太監抬上三丈長的紫檀食案,炙鹿腩盛在景泰藍大盤里滋滋冒油。公主忽然離席,翟轎在張若蘭身側略停,一枚和田玉禁步墜入她懷中。“蘭姑娘的玉佩倒是別致。“公主壓低的聲音裹著冰碴,“可記得《大清會典》里寫著,私制御紋當杖八十?“
張若蘭悚然低頭,懷中玉佩不知何時翻面,滿文“福裕“竟變成五爪龍紋!冷汗順著脊梁滑入腰封,她猛然想起方才觸碰過的金瓜子——和珅經手的內務府鑄幣,原該是四爪蟒紋。
“兒臣敬皇阿瑪一杯!“豐紳殷德突然舉盞起身,琥珀光酒液潑濕張若蘭袖口。借著拭酒的動作,他將玉佩飛快塞回她掌心,龍紋面已變回滿文。張若蘭指尖擦過他掌心薄繭,那是常年握弓留下的,與史書記載“善騎射“的豐紳殷德漸漸重疊。
亥時三刻,煙花炸亮西華門夜空。張若蘭借口更衣退至偏殿,月華浸透檻窗上的龜背紋,將她的影子釘在墻上如一紙剪影。暗處忽有金石相擊之聲,她轉身見一太監捧著鎏金唾壺,壺身映出和珅與粘桿處統領耳語的側影。那統領腰間佩刀柄上纏著黃帶子——是嘉慶潛邸時的舊物。
回到宴席時,《東海長生樂》正奏至高潮。張若蘭望向御座上的乾隆,他正將一碟奶酥餅賜給和珅,餅面用紅麴寫著“股肱“二字。史書里冰冷的“乾隆寵信“化作眼前這一幕,她忽然想起抄家清單里那八億兩白銀,此刻正化作滿殿珠光,灼得人眼眶發痛。
玉佩在袖中隱隱發燙,張若蘭撫過那些滿文刻痕。今夜乾清宮的每一道光影都在提醒她:歷史不是紙頁間的墨跡,而是眼前流動的、帶著體溫的眾生相。她仰頭飲盡杯中梨花白,酒液混著舌尖血銹味咽下——該去烏里雅蘇臺看一看了,看那史筆如刀如何將血肉削成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