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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危機的緩解

戌時的梆子聲穿透雪幕,張若蘭攥著那封浸透冷汗的密信在廊下來回踱步。屋檐垂下的冰棱倒映著遠處粘桿處密探的火把光,忽明忽暗地在她裙裾上割出細碎的血痕。她摸向腰間玉佩時,指尖突然觸到幾日前豐紳殷德系上的流蘇絡子——那是用她教的雙聯結編的,此刻卻被雪水浸得發硬。

“喀吱——“

側門傳來積雪壓斷枯枝的響動,張若蘭猛地轉身,卻見捧著銅手爐的固倫和孝公主正站在垂花門下。公主的貂裘領口沾著碎雪,箭袖邊緣的金線云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那日圍獵時射穿白狐咽喉的箭頭。

“聽說駙馬今夜要燒戶部的舊檔?“公主將手爐遞給身后侍女,鎏金護甲刮過廊柱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倒省得本宮親自去庫房找嘉慶元年鹽稅的單子?!?

張若蘭后頸瞬間繃緊。那批鹽稅賬冊正是她讓豐紳殷德銷毀的證據,里面藏著和珅指使兩淮鹽政虛報災情的鐵證。她強壓下喉頭的血腥氣,低頭盯著公主繡鞋上晃動的東珠——那顆本該在抄家清單里的貢品,此刻正碾著雪水里的半片枯葉。

“主子!駙馬爺的馬車到神武門了!“

小廝的喊聲撕開凝滯的空氣。張若蘭瞥見公主袖中滑出的黃楊木算盤,突然想起史書記載嘉慶四年正月十三,正是這把算盤砸碎了和珅私庫的銅鎖。她踉蹌著撲向角門,卻在門檻處被公主的箭囊絆倒。鹿皮箭囊里掉出半卷泛黃的《九章算術》,書頁間夾著的,赫然是豐紳殷德少年時畫的改良火銃圖紙。

“你以為燒幾本賬冊就能攔住命數?“公主彎腰拾起箭囊,箭簇擦過張若蘭耳畔時將一縷青絲釘在門框上,“當年皇阿瑪賜婚那晚,駙馬在交泰殿摔碎的和田玉扳指——你可知道內務府記檔怎么寫的?“

張若蘭瞳孔驟縮。那枚扳指碎裂時迸出的玉屑,此刻正在她袖袋里與奎寧藥丸混作一團。三日前她借著把脈的機會,將現代提純的奎寧摻進豐紳殷德的湯藥,卻不知這舉動會讓史書里“偶感風寒“的記載變成“嘔血三日“。

“主子!駙馬爺進府了!“

當豐紳殷德裹著玄狐大氅跨進院門時,張若蘭看見他官服下擺沾著某種深褐色的污漬。那不是雪泥,是乾清宮地磚上特有的朱砂漆——她曾在故宮修復檔案里見過這種顏料配方。男人解大氅時露出的黃馬褂內襯上,赫然印著半個血手印,形狀與粘桿處密探腰牌上的青龍紋分毫不差。

“圣上要看廣東十三行的翡翠盆景。“豐紳殷德將一卷潮乎乎的宣紙塞進張若蘭掌心,指尖在她腕間多停留了一瞬。紙上的墨跡被雪水暈開,卻還能辨出“緬甸貢象“與“八旗餉銀“的字樣——這正是歷史上和珅倒臺的關鍵罪證之一。

公主突然輕笑出聲,鎏金護甲叩在算盤珠上的節奏,竟與神武門換崗的梆子聲重疊。當張若蘭展開那卷浸透火油味的《兩淮鹽法志》時,發現每頁夾縫都寫著細密的滿文數字——這是豐紳殷德用她教的阿拉伯數字轉換法做的假賬,墨色里還混著止咳藥的味道。

“主子當心!“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震得瓦當上的積雪簌簌而落。張若蘭被豐紳殷德護在懷里時,瞥見庫房方向騰起的火光里飛舞著帶金箔的賬頁殘片。那根本不是戶部檔案,是公主陪嫁清單里八十抬織金緞的灰燼——史書記載這批貢緞本該在嘉慶四年充入內務府,此刻卻成了迷惑粘桿處視線的誘餌。

當濃煙裹挾著冰粒撲進庭院時,張若蘭聽見豐紳殷德在她耳畔念了句滿語。那是大婚那夜她裝睡時偷聽到的——在滿語里是“白首“,在蒙語里卻是“囚徒“。男人官服上熏染的龍涎香里,混著養心殿地龍燒焦的炭火氣,與史書中“帝震怒,命鎖拿“的記載漸漸重合。

雪粒子裹著西伯利亞的寒風,將蒙古臺吉的帳篷吹得獵獵作響。豐紳殷德握著鑲銀馬刀的手指早已凍得發青,刀鋒上凝結的血珠卻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三日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暴動,讓烏里雅蘇臺駐軍糧倉燃起的黑煙遮蔽了半個天空。

“大人!喀爾喀部的人馬離營地只剩二十里!“親兵掀開氈簾時帶進一陣刺骨寒意,帳內火盆爆開的火星子濺到豐紳殷德手背,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案頭擺著張若蘭昨夜偷塞給他的字條,歪扭的滿文寫著「蒙古馬嗜鹽,草料摻沙」——這法子比刀劍更快瓦解了叛軍戰馬的沖鋒,此刻想來仍覺后怕。

“備馬?!八テ鹄瞧ご箅┐蟛竭~出營帳,遠處地平線上躍動的火把連成赤色長蛇。張若蘭正跪在傷員帳篷里撕扯麻布,聽見馬蹄聲驀然抬頭,凍裂的唇上滲出血珠。

“別跟來。“他勒緊韁繩時瞥見她追出三步又硬生生止住的身影,像極了當年公主訓斥他玩雪那日攥緊的帕角。

喀爾喀臺吉端坐馬背的姿態宛如山岳,身后三千鐵騎壓得雪地吱嘎作響。豐紳殷德孤身策馬上前,解下腰間蒙古王公贈予的鎏金匕首扔在雪中——這是三日前平叛時從暴動首領尸身上繳獲的信物,刀刃上「車臣汗部」的銘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臺吉若要替叛賊討公道,“他揚起手中染血的軍報,“不妨先看看這個?!把蚱ぞ砩显敿氂涊d著暴動者私販軍糧至沙俄的路線,末尾蓋著張若蘭模仿他筆跡偽造的將軍印。

火把光影在臺吉溝壑縱橫的臉上明滅不定。豐紳殷德突然策馬逼近,驚得對方衛隊弓弦齊張,他卻俯身拾起匕首劃開自己左臂,任由熱血澆在雪地上凝成暗紅冰晶:“這一刀賠你折損的勇士,但若此刻開戰——“他指向東南方隱約的煙塵,“察哈爾部的援軍天亮前就能踏平你的牧場?!?

當喀爾喀部馬蹄聲最終消逝在夜幕深處時,豐紳殷德攥著韁繩的手終于開始顫抖。遠處山丘上,張若蘭裹著破舊狐裘的身影與月光融為一體,掌心玉佩泛起的微光指引他穿越暴風雪找到臺吉暗藏的糧道——就像過去十年每一次絕境時那樣。

“成了?“她飛奔而來時差點被凍硬的裙裾絆倒,發間簪著的木釵早在顛沛流離中換成草莖。豐紳殷德翻身下馬將她整個裹進大氅,貂毛領口瞬間被滾燙的淚水浸透。

營地篝火噼啪炸響的火星子落在他后頸,懷中人單薄脊背的顫抖比烏里雅蘇臺的寒風更讓他心驚。那些公主用東珠手串教會他的朝堂權謀,終究抵不過這女人塞在干糧袋里的艾草團——上個月軍中疫病橫行時,她帶著婦人們漫山遍野挖的草藥,救下的何止是千百條性命。

“明日拔營回京?!八鋈婚_口,驚得張若蘭猛然抬頭,草莖簪子滑落進雪地:“皇上開恩了?可國喪期未過...“

豐紳殷德彎腰撿起簪子插回她發間,指尖拂過她耳后那道箭疤——那是半年前白蓮教刺客的杰作。當時她撲上來擋箭的模樣,與記憶中公主為保他性命長跪雪地的身影重疊成鋒利的痛楚。

“察哈爾部進貢的三百匹戰馬,夠換我三年自由?!八断骂i間狼牙項鏈按進她掌心,獸齒上刻著滿文「福裕」,與當年乾隆賜名時那枚玉佩的紋路如出一轍?;鸸庹樟另楁渻葌刃驴痰男∽?,張若蘭指尖撫過「若蘭」二字時,滾落的淚水在獸牙上蒸騰起白霧。

更鼓聲穿透雪幕傳來時,她忽然拽住他衣袖:“玉佩...昨夜又發熱了?!邦澏兜纳ひ艄钪氐目謶郑拔乙姷郊螒c四年正月的養心殿,你阿瑪他...“

豐紳殷德猛地捂住她的嘴,掌心觸及的冰涼讓他想起抄家那日公主摔碎的翡翠鐲。帳外風聲嗚咽如亡靈慟哭,他低頭吻住她顫抖的眼簾:“這次我們來得及?!?

遠處傳來戰馬嘶鳴,月光透過氈帳裂縫在地上割出銀白傷痕。張若蘭蜷在他懷中的呼吸漸漸平穩,藏在枕下的玉佩卻泛起血絲般的紋路——那上面「1799」的數字,正隨著她每一次干預歷史而愈發清晰如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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