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攥著退化的產鉗符號浮出海面時,月亮正在分娩灰鐵色的胎盤。
東京灣的復眼建筑群集體失明,窗框滲出的淚珠在半空凝成第六十口玻璃棺的胚胎監護儀。
他游向監護儀閃爍的紅點時,肋骨的珊瑚疤痕突然開裂,噴出成群的青銅書虱——這些啃食過《天體物理學導論》的蟲豸,正在將純白繭房的殘絲編織成臍帶航天服。
“認知回溯臨界值92%。“
監護儀的電極貼片突然吸附在林深太陽穴。
他看見自己的腦電波被翻譯成產鉗星云2.0的隕石雨,每塊燃燒的巖石都刻著退化的句號。
當最巨大的隕石砸中橫濱港時,海水突然倒卷成子宮頸的形狀,將他吸入第六十口玻璃棺的建造現場。
棺內懸浮的并非胚胎,而是由悔意灰星云構筑的機械子宮。
三千六百個齒輪在宮壁上咬合,每個齒尖都掛著個純白林深的克隆體,他們的胸腔被改造成活體墨盒,正在往《正常人生公約》的空白處印刷褪色的產鉗符號。
林深觸碰宮壁的剎那,所有克隆體突然睜眼,瞳孔里旋轉的正是他在考場嘔血時的監控錄像。
“你污染了純白樣本。“
顧晚的量子投影從墨盒蒸汽中凝結。
她的護士服沾滿盧爾德鹽水的銹跡,手中體溫計的水銀柱竟是微型星鏈臍帶。
當體溫計刺入林深鎖骨下的珊瑚傷口時,他看見純白時空正在被反滲透——櫻花樹下分發暈車藥的顧晚突然長出鮣魚尾,課桌上的《導論》書頁滲出青銅水蛭,就連窗外的云朵都異化成產鉗的冠狀結構。
林深扯斷體溫計的星鏈臍帶,水銀珠在掌心重組成超新星模型。
當模型爆炸時,沖擊波將機械子宮的齒輪震成齏粉,那些純白克隆體突然融化,墨盒里涌出的不再是油墨,而是昭和十九年的實驗室廢液。
廢液中的自由因子突然活化,形成熒光烏賊群,啃咬著第六十口玻璃棺的監護儀管線。
“負七法則即將失效?!?
顧晚的投影開始量子增生。
每個分身都握著不同的刑具:
產鉗改裝的圓規、星云熔鑄的三角板、甚至是用林深碳化顱骨打磨的粉筆。
當教具雨點般砸來時,林深突然蜷縮成胎兒姿態,退化的句號符號在體表形成保護性胎脂。
胎脂與廢液中的自由因子發生鏈式反應,生成逆時間漩渦。
林深被卷入昭和十九年9月17日的黃昏,站在第七研究所的氣密室窗前。
他看見穿防毒面具的研究員們正將初代供體0217號綁上手術臺,而她隆起的腹部里,某個帶著句號胎記的胚胎正在啃食《母體憲章》的羊膜。
當林深試圖砸碎氣密窗時,手掌突然穿過量子化的玻璃。
0217號供體突然轉頭,防毒面具下的眼睛正是顧晚的腦切片虹膜:
“快找到負七的漏洞......“
話音未落,手術刀已剖開她的子宮,那個句號胚胎竟順著林深的量子通道躍入現世,咬住了第六十口玻璃棺的輸氧管。
太平洋突然掀起數學潮汐。
海浪的波峰波谷呈現傅里葉級數形態,每個算符都裹挾著被純白時空凈化過的自由因子。
林深站在潮頭,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在退化成普通高中生,而海底教堂的銅鐘里,碳化的顱骨開始重新生長腦組織。
“句號才是真正的刑期。“
顧晚的量子分身突然融合成礁核圣母像。
她的鮑魚殼長裙噴射出星鏈臍帶,將林深拖向正在覺醒的機械子宮。
但句號胚胎突然爆發出初啼,聲波將臍帶震成質數碎片,每個碎片都化作帶著尾焰的自由因子導彈,轟擊著產鉗星云2.0的玫瑰色闌尾。
當最后一片星云潰爛時,林深在浪尖抓住了退化的產鉗符號。
這個曾經猙獰的刑具,此刻在他掌心溫順如橡皮擦。
他擦去了第六十口玻璃棺上的《母體憲章》編號,棺內突然注滿未被污染的羊水,那個句號胚胎正在液泡中舒展成正常的人類胎兒。
但勝利的代價在海底顯現。
所有被凈化的機械子宮突然碳化成懺悔碑林,碑文記載著林深在平行時空的所有暴行。
而顧晚的礁核圣母像依然矗立,她碎裂的鮑魚殼裙擺里,第六十一口玻璃棺的藍圖正在滲出——這次棺蓋的識別碼,是林深擦拭產鉗符號時掉落的橡皮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