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龍脊天階**

青銅海沸騰時發出的嗡鳴，像千萬只瀕死的蜜蜂在顱骨內振翅。阿蘿赤腳踏上龍脈凸起的骨刺，足底鎏金咒文與噬淵龍怨碰撞出猩紅火花。她仰頭望著盤踞在天穹的龍脊——那節節脊椎骨間生長的并非血肉，而是開滿青銅山茶的藤蔓，每朵花蕊中都嵌著枚無舌銅鈴。

“踩著我的脊椎往上爬......“

噬淵龍的意念直接刺入靈臺。阿蘿瞳孔深處的鎏金環驟然收縮，看見三百年前自己墜入深淵的畫面：少女時期的慕容玥站在龍脊頂端，將染血的婚書按在陳慧蓉眉心，而阿青的驚鴻劍正刺穿兩人的胸膛。

山茶藤蔓突然暴長。阿蘿翻身躲過橫掃的花枝，腕間殘留的銅鈴印痕突然發燙，在虛空映出南宮羽的殘影。孩童模樣的殘魂握住她手腕，指尖點向龍脊第三節骨縫：“那里埋著師兄的劍魄！“

噬淵龍的咆哮震碎三塊界碑。阿蘿被氣浪掀飛，后背撞上凸起的龍刺時，懷中的《燼龍錄》殘頁突然活化。鎏金篆文如鎖鏈纏住藤蔓，將她拽向目標骨縫。花蕊中的銅鈴同時震顫，無舌的鈴腔竟發出慕容玥的冷笑。

骨縫中滲出青麓書院的墨香。阿蘿的指尖觸及龍髓時，幻象如潮水涌來——白須夫子握著戒尺，將幼年阿青的掌心打得血肉模糊：“記住，山茶開時不可近溪！“而窗外，陳慧蓉正將染血的繡帕埋入院角的青銅甕。

“找到了！“

南宮羽的驚呼驚醒幻夢。阿蘿從龍髓中拔出半截驚鴻劍，劍鋒殘留的鎏金血跡突然沸騰。噬淵龍的整條脊椎開始痙攣，藤蔓上的山茶花急速凋零，結出三百枚青銅蠱卵。阿蘿揮劍斬向最近的蠱卵，卻見卵殼內蜷縮著與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嬰。

“這些是噬淵的輪回種。“南宮羽的殘魂突然黯淡，“當年慕容玥用你的臍帶血......“

龍脊突然九十度翻轉。阿蘿在墜落中抓住青銅藤蔓，掌心被花刺割得鮮血淋漓。血珠滴在蠱卵表面，孵化出無數半龍半人的怪物。它們額間生著山茶花烙印，嘶吼著吐出粘稠的青銅液體。

“用劍魄引天雷！“陳慧蓉的聲音自劍身滲出，“快！“

阿蘿將驚鴻劍殘片舉向蒼穹。云層中游走的電光突然凝成巨龍，卻在劈落的瞬間被龍脊吸收。噬淵龍的豎瞳在天穹顯現，瞳孔里映出九千個正在施法的阿蘿——每個時空的她都在重復相同的動作，而雷電正通過龍脊輸送到所有時間節點。

“你以為我在吞噬雷電？“噬淵龍的意念帶著譏諷，“我是在為你們修補天道！“

龍脊表面突然浮現青麓書院的全景。阿蘿看見歷代學子在晨讀，他們誦讀的《千字文》詞句化作金色符文，正在填補界壁的裂縫。而那些被斬殺的蠱卵怪物，殘骸正重新拼合成通天樹的根系。

南宮羽的殘魂突然暴漲。孩童身軀裂變成篆文鎖鏈，捆住阿蘿的腰身撞向龍脊第七節骨縫：“這里有真相！“

骨縫炸開的瞬間，阿蘿墜入沸騰的青銅海。海底沉睡著完整的驚鴻劍，劍柄纏繞的并非劍穗，而是陳慧蓉出嫁時的鎏金蓋頭。當她握住劍柄時，海底突然升起三百青銅棺槨——每具棺內都躺著個身披嫁衣的自己，心口插著山茶花銅鈴。

“這才是完整的你......“

慕容玥的虛影自棺槨間浮現。她腐爛的嫁衣下伸出青銅藤蔓，將阿蘿拽向主棺。棺蓋移開的剎那，阿蘿看見棺中女子與自己十指相扣，而那女子的另只手正握著阿青的脊椎骨。

驚鴻劍突然發出悲鳴。陳慧蓉的殘魄自劍身溢出，燃燒著撞向主棺。鎏金火焰中，阿蘿看清棺底刻著的婚書全文——那些纏綿的誓約，每一筆都是噬淵龍脈的走向圖。

“殺了我......“

棺中女子突然睜眼。阿蘿的劍鋒刺入她心口時，整片青銅海開始倒灌。噬淵龍的脊椎節節崩解，山茶藤蔓在枯萎中釋放出被吞噬的雷電。阿蘿握著完整的驚鴻劍沖出龍脊，劍尖所指處，三十三重天正在雷暴中重組。

慕容玥的尖笑從四面八方涌來。阿蘿低頭望去，發現自己正站在新生通天樹的頂端，腳下是隨她呼吸明滅的龍脈圖。樹根處，三百個青銅棺槨正在融化，棺液滲入地脈，滋養出漫山遍野的無毒山茶。

“你以為結束了？“南宮羽的殘魂突然顯現裂痕，“看你的影子......“

阿蘿轉身的剎那，夕陽將她的影子投射到界壁上。那影子的脊椎骨處凸起龍刺，發間別著青銅山茶，手中驚鴻劍的倒影分明是噬淵龍尾的形狀。遙遠的溪澗邊，年幼的自己正在追逐蝴蝶，腕間紅繩系著的銅鈴殘片泛著詭異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