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彥明入夢。

夢中，他恍惚間回到了瀚海府的長街上。

身邊是貨郎叫賣的聲音。

身旁是乖巧的清清拽著自己的手，奶聲奶氣的說：“阿爹，我想要那個燈籠。”

“清清？”

謝彥明抖著手蹲了下來，撫摸著她柔軟的發髻，“乖寶，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話都沒說完，一個已經不惑之年的男子已經泣不成聲。

在家中，要安撫妻子的情緒，要照顧兒子的想法，心里又要忍受孩子丟失煎熬，唯有在夢中，才敢顯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緒。

清清似乎沒有聽見，她好像就是轉了個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謝彥明再回神，又來到了剛才的長街上，這是清清走丟的地方。

甚至連身旁路過的小販是賣什么的？

自己在他那里買了些什么玩意兒？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條路自清清丟了以后走過不下百次，總想著她會不會在哪個拐角處躲著，會不會在哪個角落里藏著。

一次次的滿懷希望，帶來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望。

“爹？嗚嗚，救救我。”

耳邊傳來一陣陣清清的呼喚聲。

他一驚，循著聲音找了過去，在這條走了八百遍的長街上，看到了一條從來過的巷口。

五里巷。

這個巷子很小很深，幾乎是一眼能夠看到頭的那種，可一進去才知道，這個巷子的布局很奇怪。

本以為就三兩步的距離，這條巷子卻是越走越寬，走不到頭。

他左拐右拐，在經過了一個賣油郎的住處后，一間破敗的房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墻體開裂褪色，甚至連門都缺了一塊。

看起來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可謝彥明的血就這樣不由自主的沸騰了起來，直覺告訴他，清清就在這里。

推開破舊的大門，里面果然暗藏玄機。

隨處可見的繩子和水缸，一人高的木桶，還有能一連裝下七八個人的馬車。

謝彥明繼續走著，一切仿佛有仙人指路一樣，推開后院的門，來到了地窖前。

清清的哭聲就從這地窖中傳了出來。

就在他想要伸手打開地窖的那刻，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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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五里巷。

夜間的溫度低了些，沒有撕心裂肺的蟬聲，只有淅淅瀝瀝的月光透過蓋住地窖的木板，星星點點的灑在地上。

腳邊是那幫人送來的吃食，盆盆碗碗的，倒還算干凈，畢竟他們還要靠著他們干凈健壯的身體賣錢呢。

程聞野抱著清清靠在一處墻角，夜風吹過，她攏了攏蓋在清清身上的衣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虛空。

“這個托夢儀器真的好用嗎？”

剛剛謝彥明的那場夢就是程聞野靠著系統給的托夢儀器給他編織出來的。

雖然程聞野是被蒙著眼抓來的，可一路上商販的叫賣聲，車輪碾過不同石板路發出的聲響，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油腥味，不敢說一分不差，七八分還是能夠推得出來的。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明天謝彥明就能照著夢境里的訊息找過來了吧。

這也是程聞野敢這么大著膽子托夢的原因。

系統：“宿主不應該質疑系統的能力，夢境催化已完成，機器進入冷卻期，冷卻時間為三天，宿主還可以使用兩次托夢儀器。”

程聞野：“。。。。。。這玩意兒居然還有冷靜期，那要是謝彥明夢一醒就忘了怎么辦？多拖一天，我們就危險一分啊。”

系統：“。。。。。。托夢儀器非尋常夢境，宿主盡可放心。”

程聞野：“行吧行吧，想來你也不敢真的讓我出事，我要是出事了，誰幫你辦事。”

系統：“。。。。。。”

程聞野早就看透了系統的調性，系統是需要她來完成任務的，所以當自己真的遇到難事時，系統絕對會幫她，只不過可能需要簽訂一些不平等條約罷了。

不過自己應該怎么接近宋白圭呢？

一直以來，程聞野作為上位者，都是需要被討好的人，一下子讓她有目的的去接近一個人，并且還要討好他，獲取他的好感度，這根本就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若是讓程舒知道的話，估計已經氣的吹胡子瞪眼了。

唯一能夠有點安慰的是宋白圭好歹長得還可以，要是自己一天天的對著一個丑男諂媚的話，那程聞野寧可直接去死，也不會茍活的。

系統估計也是算準了程聞野的性格。

想起白天，宋白圭冷漠的背影，她就知道了，宋白圭這個人是有些冷漠在身上的。

不然，明明知道那對母子有問題，居然能夠這么輕率的一走了之，雖然略微的提醒了一下自己。

“看來這個人被自己父親罵真的不是沒有理由的。”

程舒是史官，任職期間，除了記錄皇帝的言行以外，還在編撰《大魏名臣錄》。

這本書記載了大魏開國以來有卓越貢獻的大臣，他們的生平，以及對朝廷的貢獻。

宋鶴眠是比較特殊的一位，在宋鶴眠沒去世之前，程舒就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給他放在《名臣錄》中。

按照他的貢獻來看，確實可以擔得起一聲名臣，可從他的做事風格來看，可萬萬不能被如此贊譽。

一來二去，就耽誤了。

一直等到他被開棺戮尸，名臣就和他越來越遠了。

現在只是簡單的和他接觸了一下，更覺得自己父親不給他放進去是無比正確的選擇了。

“他干了這么多的壞事，都是他性格的問題，還是要先教他做個好人！”

程聞野越想越對，甚至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月亮緩緩的落了下去，耳邊已經聽得到鳥雀的叫聲了。

天快亮了。

一晚上沒睡的程聞野瞇了瞇眼睛，想稍微打個瞌睡，誰知外面忽然傳來了劇烈的砸門聲。

隨后是一陣紛亂的腳步。

人很多，還有打斗痛呼的聲音。

程聞野立刻就猜到了，是他們來了。

原本以為至少要等到下午，沒想到日頭還未升起，月亮還未徹底落下，還是最沉寂的破曉時的，居然就找來了。

“啪！”

地窖被人掀開，一名身著勁裝的少年站在背光處，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