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澤的霧氣泛著熒綠，無人機在蘆葦蕩上空噴灑著轉基因熒光藻。沈明軒的烏篷船切開水面，船底卻傳來青銅器摩擦的鈍響——水下漂浮著數以萬計的漆耳杯，杯底粘著正在孵化的胚胎狀生物芯片。

“他們用曾侯乙墓的漆器做培養皿，“他撈起一只耳杯，杯內壁的蟠螭紋正在吞噬熒光藻，“這些轉基因水藻含有楚辭的'香草堿'，能改寫《山海經》異獸的基因鏈。“

船頭忽然撞上異物，浮出水面的竟是半截青銅神樹。枝椏間纏滿光纖，掛著的不是太陽鳥，而是注射器形狀的量子存儲器。我觸碰樹身的云雷紋，指尖突然刺痛——那些紋路里嵌著屈原生前的骨屑，此刻正與我的血祭紋共振。

“小心噬文蠱！“沈明軒突然將我按倒。神樹頂端睜開九只復眼，每只瞳孔都映著不同朝代的文字獄場景。光纖突然暴長，刺入附近龍舟的賽手后頸，那些穿現代運動服的橈手瞬間異變——他們的肌肉隆起甲骨文，眼白浮現《楚辭》章句。

龍舟在血霧中解體，碎木重組為九頭相柳的骨架。沈明軒甩出烏篷船的纜繩，繩頭竟是用《天問》殘篇編織的：“進它的脊髓！噬文蠱的命門在《離騷》的韻腳！“

我踩著纜繩躍上蛇骨，肋骨間的量子存儲器突然播放全息投影：某生物公司正在將云夢澤改造成“數字招魂場“，游客的腦波正被輸入轉基因異獸的中樞神經。相柳的毒牙咬來時，我拔出漆耳杯扎進它的頸椎，杯內熒光藻突然暴漲，將蛇頭染成《山鬼》的翠色。

沈明軒的烏篷船突然側翻，船底露出整面曾侯乙編鐘。他敲響夾鐘，音波震碎相柳的量子存儲器，數據流中浮現屈子投江的真相——那不是殉國，而是將《九歌》諸神的基因密碼封入自己的脊髓。

“看水底！“他拽著我躍入熒光藻叢。湖底沉著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內都浸泡著《楚辭》里的香草，根系纏繞著人類胚胎。最近的棺槨突然開啟，里面赫然是長著婦妌面孔的克隆體，她臍帶連接著漆木鎮墓獸。

“你們來晚了，“克隆體睜開沒有瞳孔的眼，“《九歌》神譜已經錄入元宇宙基因庫。“她身后的水域突然沸騰，無數轉基因異獸破水而出：乘赤豹的山鬼、駕龍車的東君、甚至湘夫人與河伯的雜交體...

沈明軒突然撕開自己的胸膛——那里沒有心臟，只有一枚用大漆封存的竹簡。簡上墨跡遇水化蛟，與相柳殘骨纏斗：“快找真正的天問臺！屈子的脊髓化石就在...“

我被他推進漩渦，跌入湖底暗河。湍流中有光，竟是漆棺組成的八卦陣。陣眼處立著半截石碑，碑文被換成生物公司的條形碼。當我抹去青苔時，條碼突然立體化為屈子虛影，他的脊椎裂開，露出嵌滿漆器的神經束。

“楚漆非漆，實為血痂。“虛影握住我的手，掌心傳來灼燒感，“三閭大夫的淚，巫山神女的脂，皆在此處。“我的血祭紋突然蔓延成漆器紋樣，鎖骨下浮現出曾侯乙尊盤的失蠟法印記。

暗河突然倒灌，我抱著石碑浮出水面。沈明軒正站在龜裂的湖床上，腳下踩著婦妌克隆體的殘骸。他手中的竹簡展開為星圖，每顆星都是漆器上的金箔貼片：“該喚醒真正的云中君了——“

星圖突然投射到云端，暴雨中的轉基因異獸開始融化。那些被竊取的《九歌》基因在漆蠱作用下返祖，山鬼變回湘西趕尸人，東君退化成良渚祭師。湖底水晶棺集體浮起，香草根系刺破棺蓋，將生物芯片絞成齏粉。

暮色降臨時，我們站在干涸的云夢澤中央。沈明軒用竹簡舀起一抔赤土，土中露出半枚漆器殘片：“還剩最后三件秘寶，但當心...“他忽然咳嗽，咳出的竟是帶漆斑的血塊，“你身上的血祭紋，就是最大的秘寶。“

對岸亮起全息廣告，某公司宣布在元宇宙重建阿房宮。我摸了摸鎖骨下的紋路，那里新浮現的漆器紋正在吞噬熒光藻的毒素。沈明軒望著咸陽方向，將漆片彈入夜空：“該去會會秦俑里的陶魂了，但記住——“

他的話音被突襲的直升機打斷。艙門開啟時，我看到了最恐怖的畫面：十二秘寶的虛影正被澆筑進兵馬俑模具，而操作3D打印機的，赫然是長著我自己面孔的克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