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廂的角落里,坐著一位身著灰色西服的男子。
郭包佑挺直腰板坐著,懷里抱著一本詩集。他仰著頭瞧著眼前的一男一女,滿臉不屑。
瞧瞧現(xiàn)在的人!瞧瞧這個車廂里!到處都寫滿了愚蠢、放蕩、不知廉恥……
郭包佑沉浸在憤世嫉俗的精神狀態(tài)之中。他雖然踞處于擁擠的普通車廂,卻能依然超脫于難以忍受的悶熱之外。現(xiàn)在這些人,稍有一點不適便哼哼唧唧大喊大叫,身子跟爬了螞蟻似的扭來扭曲。
郭包佑緊閉雙唇,非要給這幫人立個榜樣。他還記得去年那次旅行,不過今年一定大不相同。
他暗思默想地把那封不知道讀了多少遍的信,又拿出來讀了一遍:
“親愛的郭包佑先生,我多么希望您還記得我。我是您的忠實粉絲,幾年前在您的簽售會上與您相識。
我買下了一個公寓,就在A市的海邊。我想這可謂是一個創(chuàng)舉。在這里,我們可以一起談天說地,聊聊文學(xué),聊聊詩詞,聊聊莎士比亞,聊聊詩仙詩圣。如果您排得開,作為我的貴客光臨11號公寓,我深感榮幸。就這個月可以嗎?您覺得定在四日怎么樣?
署名:嚴(yán)邏”
“這字也太丑了,現(xiàn)在的人簽名就是不認(rèn)真。”郭包佑按耐不住,開口說。
11號公寓?報紙上好像談到過,好像是關(guān)于一個電影明星,要不就是個百萬富翁,對吧?
“嗐,管它呢!反正我在那兒白住上一個假期!”
周可可開著車在路上猛沖,他想著:“這路上怎么這么多車?不是這輛就是那輛,還總是走在路中間!老天啊,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會這么多人!要不停下來喝一杯?反正時間有的是,也就百把公里了。先喝杯烈的,再喝杯淡的!哎喲這熱的要命的鬼天氣!”
如果再這樣熱下去,那個臨海的公寓就帶勁了!那個叫什么嚴(yán)邏的是誰,他不清楚。總之是個闊佬吧,闊得邪乎。想到這兒,周可可看了一眼手里的酒杯,一仰脖一抬手,下肚了。
他走出飯店,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望一望藍(lán)天,隨后又爬進(jìn)那輛悶熱的要命的車?yán)铩?
他發(fā)動著汽車,開上了狹窄的街道,神氣活現(xiàn)地繼續(xù)著他的旅程。
柯務(wù)酷乘坐的是從推市郊區(qū)開出來的慢車。除他之外,車廂里只有一個老人,眼圈都爛了。
柯務(wù)酷拿出了一個小本,在上面仔細(xì)地邊寫邊嘀咕。
“這伙人有……劉下來……宋漂亮……郭包佑……白三碗……宋編劇……周可可……蕭扒妹……趙媽媽……曹陽光……”
他合上小本子,放回口袋,朝角落里望了望正在酣睡的老頭,把樁樁事情都想了一遍。
“這趟差事夠輕松的,”他想,“看不出會有什么意外,但愿我模樣上沒什么問題。”
他站起身來,著急地從鏡子里端詳著自己:瘦高個,鼻梁略塌,有點軍人氣概,就是毫無表情。
“像個少校。”他自言自語道。
旮旯里的老頭突然醒過來了,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小伙子,你知道的,還海的脾氣誰也摸不透。”
柯務(wù)酷隨口回了句:“說得對,誰也摸不透。”
老頭打了兩個嗝,唉聲嘆氣道:“要起風(fēng)暴了呢。”
柯務(wù)酷說:“怎么會,天氣好著呢!”
老頭生氣了:“風(fēng)暴就在前頭,我聞得出來。”
柯務(wù)酷聳聳肩,不再作聲。
火車靠站停下,老頭顫顫巍巍地起身下車。走到門口時,他轉(zhuǎn)過身對著柯務(wù)酷無比鄭重地說:“年輕人,瞧著點兒吧,審判的日子近了,就在眼前了。”說罷,轉(zhuǎn)身下車了。
柯務(wù)酷望著老頭的背影,心里說道:“審判的日子離他可比離我近吶!”
但是,在這一點上,往后的事情證明,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