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齊炳那老東西邁入陰神境，周明心中也暗自捏了把冷汗，做好了大批傷亡的準備。

可沒想到陳淵這小子這么能打。

看著幾十個龍棍門弟子，被眾多將士押送回山門。

如今，龍門山估計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倒是鏟除了一道憂患。

周明正在施令：“鄭琦，你們帶人走一趟龍棍門，把守好要道，有阻撓的不要手軟。”

鄭琦領命，瞅了眼對面的年輕人，行禮退下。

陳淵和周明一同上馬。

他是黎總兵的副官，可對這位年輕人也不敢怠慢。

一路策馬而過，卷起林中落葉。

路上周明頗為健談，數次提及奔浪峽妖窟。

“奔浪峽的山太高，易守難攻，可州中哪都缺人手，我們這數百人更多的是震懾，那群蛇妖自然難纏，可真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是附近大小水脈中的妖魔。”

他攥緊韁繩，臉色平靜：“要不是鳴水作亂，軍侯師出有名，說不定這事兒還能拖到猴年馬月。”

“還有人不想剿妖？”陳淵這時來了興趣。

周明無奈地嘆了口氣，沉默許久才說道：“鎮妖軍勢力很大。”

聽到這句話，陳淵眼睛略微瞇起。

“咱要是勢力不大，就該輪到妖魔來掃蕩我們了。”他漫不經心地開了個玩笑。

“那是我們操心的事，不是那些達官貴人關心的，剿妖既要錢又要糧，若是成功了還能增添威勢。”

“這還不好？”

“聲勢一大，上頭不就不好掌控了嗎？”

“......”陳淵一時有些緘默。

他抬起眸子，認真打量了一眼周明，這還是個有見地的。

“嘿嘿，陳兄弟別這么看我。”周明突然咧開嘴角，樂呵呵地說：“咱一個武夫哪兒有心思，這話是黎總兵跟我說的。”

他突然扯住韁繩，戰馬躍起前足：“總兵以前在顧軍侯那兒當過差，說起來你倆還是有香火情的。”

“陳兄弟，到奔浪峽了。”

陳淵本想再度詢問些什么。

聽到這話，這才揚起腦袋朝前方看去。

遠遠看去，奔浪峽猶如一只刺破大地的獠牙，奇峻陡峭，連片的密林幽深寂靜。

只是旁邊的水脈極為寬廣，眼下正是風平浪靜之時。

岸邊筑起連片水寨，三百驍騎營都尉參將站立其上，身著焰紋黒衫，腰桿挺得筆直，俱皆帶甲持刀枕戈待旦。

此刻還有不斷趕來的人馬，面露殺機，把守住層層水路。

最前頭的水寨旁插著一桿朱紅色大纛。

“那是總兵大旗。”周明低聲說了一句。

水流湍急，一道身影站定在波濤前，手執一桿烏金大槍，在火光映照下，身上的精鐵甲胄寒芒乍現，身后的赤色大氅隨風而動，正獵獵作響。

“那就是黎總兵。”

現場氣氛極為凝重，周明說話都不敢抬高音量。

陳淵抬眸望去。

不知何時，水面上突兀出現一道身影。

注意到黎總兵屹立如山的背影，他馬上明白那絕對是個硬茬子。

那女人赤腳而立，容顏如水般澄澈輕柔，淡淡的水霧在其周身繚繞，只是腰腹間一道傷口極為醒目，瞬間打破了這種美感。

好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多了一道豁口。

可妖終究是妖，再怎樣都掩飾不了那股子腥氣。

陳淵越走越近，與黎總兵不過四五步的距離。

忽然，女人的目光掃向此處，似乎發現了什么，眼中暴虐驟然而生，那股子血腥氣濃郁數十倍，不禁讓陳淵汗毛聳立。

而這僅僅是一眼。

跟這女人比起來，那位龍棍門祖師猶如稚童，帶來的危機感稱得上天壤之別。

如果和其交手，真的可能會死！

“那是妖窟大當家陰夫人。”

周明沒有注意到那一眼，神色還算鎮定，開口說道：“盤踞在此近百年的大妖，別看它弄了一副好皮囊，手段狠毒的緊，龍棍門的事與其脫不開干系。”

陳淵只是輕輕點頭。

除開心頭那股無形的壓力，更多的......

是愈演愈烈的殺意。

黎天陽也發現異常，但并沒有回頭。

他只是稍開一個身位，站到陳淵前頭，而后單手托起長槍，指向水面上那名女人。

見狀，所有都尉面露肅殺之色，仿佛緊繃的弓弦。

留意那桿烏金大槍，女人明顯多了一絲忌憚。

它腰腹上的那道傷口就是這位老對手留下的。

“黎天陽，怎么不繼續了？”

將注意力從那年輕人身上收回，陰夫人突然冷笑一聲。

它絲毫不在乎難以愈合的傷口，手中水波流動：“咱們也算多少年的老對手了，值此之際怎么無動于衷？”

黎天陽鬢角斑白，不像周明有一對虎目，反而顯得平和。

他神色平靜。

沒有回話，也沒管妖魔的撩撥，只是在心中計算軍侯到來的時機。

半晌才淡淡說道：“說給這頭畜牲聽聽。”

聽到這話，旁邊的周明熟捻地上前一步：“白柳鄉，妖魔過境，擄走村人一百零七名，其中有孩童二十三人，遺骸在奔浪峽山腳被人發現。”

“林水縣，妖魔過境，擄走縣人三百零二名，其中有孩童八十七人，尸骨無存。”

“常安縣......”

“祁陽鎮......”

“如你這樣的妖魔，所作罪行罄竹難書，怎配為我家總兵的對手！”

聽到這一串串地名，陰夫人似乎有些愣神，隨即輕輕舔了舔紅唇，毫不在意地說：“你們記得還真清楚！”

“說實話，我都快忘了這些事了，唯一記得的......”

它瞳孔中泛出猩紅之色，聲音嬌柔道：“就是老頭的肉太柴，還是小娃子的肉好吃，說到這我都有點饞了。”

陰夫人又看了一眼陳淵，突兀咽了一口唾沫。

“小鬼，你殺了我陰家很多人！”

周明怔了怔，發現是在跟陳淵說話。

看著陰夫人貪婪的眼色，陳淵沉默片刻，平靜笑道：“怎么，你們這樣的畜牲莫非也會傷心難過？”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心里可就更舒坦了。”

陰夫人怔了怔，面色倏地陰沉下來：“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

若不是有黎天陽在，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陳淵毫不在乎，他瞧著眼前局勢，思忖著這位黎總兵......

究竟何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