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終有一別
- 從伐山破廟開始橫壓萬道
- 過海折紅
- 3303字
- 2025-03-11 23:56:18
下了閣樓,再出府門。
白日時光即將告罄,街上人聲散漫。
陳淵晃動著手中白瓷酒瓶,水聲淅瀝,顯然已經要見底了。
百味居的老酒雖然醇香,可自己嫌那味道醬氣太足,還是都尉府外一家老字號酒坊更合心意。
那日去吳啟家中做客,喝的便是這家的清酒,風味清冽甘甜。
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到了酒坊門口:“老樣子,斟滿就成。”
“得嘞陳大人!”
酒坊老板熟捻的抄起漏斗,酒珠晶潤透亮,在空中匯成一道銀線落入白瓷瓶中。
“知道您好這一口,特地留了些,不然恐怕都得被人買走!”
陳淵正掏錢放在桌上,聞言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今天是什么日子,生意這般火爆?”
老板伸手將瓶子遞給陳淵,又往白褂上擦了擦。
“大人有所不知,剛來了七八個人,個個兵卒打扮,張口就要了所有現酒,說是今天要宴請貴人......”
“也不知是哪里的貴人,那些酒可不少!”
接過瓶子,陳淵無端想到今早那群人,但并沒有接茬。
反正與他也扯不上干系......
算算時間,估計府里那幫餓死鬼也該吃的差不多了。
剛一轉身,卻聽見背后有人呼喊:
“陳兄!”
扭頭一看,那人一身灰袍,背負長劍,可不就是劍明子嗎?
只見他快步走來,后頭還跟了兩個人影。
“行啊,有本事了,連府衙都不來,不說明白可別怪我扣你的俸祿!”
這自然是兄弟間的玩笑話。
劍明子猶豫了一瞬,之后照例毫無骨氣地討饒:“別啊陳兄,一個月就這幾兩碎銀,我可不想喝西北風去......”
他還想說些什么,旁邊黑衣男子突然開口:
“久仰大人盛名,我這師弟真是勞您費心了!”
陳淵眸光游移,這才開始打量另外兩個人影。
說話之人立在劍明子左側,濃眉大眼,穿著圓領玄黑罩衫,氣機沉穩,雙目有神。
而右側之人腰系革玉板帶,一身華衣頗為顯貴,只是眼神冷漠,時不時瞥兩眼陳淵,目光中隱隱帶著厭棄與輕視。
見狀,陳淵微微蹙眉,他肯定自己與那人互不相識,但也懶得計較。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犯不著動氣上火。
干脆利落地忽略掉華衣男子,對著劍明子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的同門師兄,常慶云,平素很照顧我。”
劍明子解釋的干凈利落,陳淵自然給足了面子,拱手道:“原來是常兄當面,都是虛名而已,實在不敢當!”
“陳大人不必客氣,遍觀大人行事,實證我所言非虛!”
常慶云也早就好奇這位少年英才,自家師弟是個眼高于頂的,可在平常書信中卻對其贊譽有加。
今日得見,果真儀表堂堂,氣宇軒昂!
比之門內幾位修行種子也毫不遜色!
談興正濃之時,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什么,似乎有些尷尬。
自己光顧著聊天,把正主給忘了。
常慶云指著身旁的華衣年輕人,趕緊引薦道:“陳大人,這位是江州威遠伯府的韋黎川公子。”
陳淵這才多看了其一眼。
大齊有規制,非軍功不得封爵,想來這人祖輩也是英杰......
可關他屁事。
就算是公侯自己也沒必要腆著臉巴結,故而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應了一聲“哦”字。
韋黎川當即神色更冷郁幾分,透著股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氣。
他自小長于朱門大院,錦衣玉食,頗受寵愛,聽慣了奉承之言,這會只覺得被駁了面子,當即臉上有些掛不住。
韋家伯爵之位,在郡城雖然只是中流,可也不是這種地方小官可以忽視的!
“你就是陳淵,為何威逼我家的敕造官?”
韋黎川這話極為強硬,甚至有些質問的意思。
劍明子皺皺眉頭,趕緊出來打圓場。
今日為了那事來尋陳淵,本就羞愧,結果韋黎川還傲慢如斯,更讓他不知怎么開口了。
可陳淵也不是個能受氣的,這種詢問方式,換做鎮妖軍那幫漢子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整日忙著斬妖,要想多么溫和親切也不可能。
但這人身為伯府子嗣,卻無半點教養,實在令人不喜。
不過提到敕造官,他倒是明白了。
感情是來出頭的?
想到這兒更沒有什么好話,只是平淡地看著韋黎川,隨意道:
“貴府的人實在沒規沒矩,不僅堵在尉府門口,還敢厲色呵斥我手下兵卒,威遠伯府倒是厲害,都可以插手地方軍機要務了?”
聞言韋黎川臉色一變,自古武勛與地方糾結都是忌諱。
更別提他家早就開始敗落,少有人能頂的起事,唯一的親兄也只在鎮妖軍里辦差,可盡管如此,卻是萬萬受不住流言蜚語的。
陳淵繼續道:“碰到我也就是懲戒一番,要是換做別人,可沒那么容易姑息!”
韋黎川也不是個蠢笨的,沒打算在這種事上糾纏,
只是袖中雙手緊攥,指節握的有些發白,皮笑肉不笑道:
“那真是有勞了,不過我特地從郡城過來,就是為了將劍明子聘為護衛,而且不日就要前去幽州伏崖關!”
這話擲地有聲,隱隱帶著幾分驕傲。
見陳淵愣住,常慶云開口解釋道:
“幽州要塞最近不太平,時常有大批妖族襲擾,故而有許多軍門子弟,效仿祖輩奔赴邊疆......”
幽地背靠江州七郡,常年大動兵鋒,兩州雖然毗鄰,可一個氣候宜人,山川秀麗,一個黃沙漫天,金戈鐵馬。
可謂是天壤之別!
而伏崖關就是兩州交界處唯一的重塞,從義永去那里倒也方便。
陳淵反應過來后,這才高看這貴公子兩眼。
先前瞧他言語刻薄,憑著心中對紈绔子弟的刻板印象,只道又是草包之流......
沒想到竟有投效疆場的膽量!
韋黎川見他眼神冒犯,不由的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話頭既然已經撂出來了,劍明子將陳淵拉到一旁,硬著頭皮開口道:
“陳兄,這事兒是我不地道?!?
“只是我以往承了常師兄的大恩,他昨日上門來邀我同行,實在不好推辭......”
“無妨,你去吧!”陳淵回答的并不猶豫。
“陳兄你肯定在怪我?!?
“......”
劍明子看他如此爽快,還以為他是心有不滿,剛要說些什么,只見陳淵拋來一枚古樸的令牌。
正當自己好奇琢磨之時,卻看到了兩個威嚴大字。
嘶!這是?
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趕緊揉揉眼皮,那“鎮妖”字樣卻沒半分變化。
劍明子意識到什么,仿佛手中拿著個燙手山芋,趕緊丟了回去。
他這種宗門之人,與尋常官員相交也就罷了,卻不想和鎮妖軍扯上關系。
開玩笑!
這些年被鎮妖軍夷山滅宗的門派可不少!
盡管這些宗門屁股大多也不干凈,可想像總歸是有些不自在的。
“陳兄,你被鎮妖軍選中了?”
劍明子聲調大了一些,盡管早就料到這是遲早的事,但真到成了的這一天,還是有些驚異。
畢竟,他可沒聽說師門中有人與鎮妖軍之人相交。
自己也算頭一個了!
這話自然也沒瞞著常慶云、韋黎川兩人,或新奇,或猶疑......總之是神態各異。
韋黎川更是意外,自家大哥雖進了鎮妖軍,但對其中門道向來諱莫如深,可見這里的不尋常。
沒想到這少年如此年輕,竟被鎮妖軍相中?
“一個信物罷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不過總是讓人多了幾分念想?!?
陳淵嘴角含笑,神態沉穩而內斂,沒有半分驕色,好像是件平常之事。
“所以啊,后頭我要去了鎮妖軍,你也沒法與我同行,不如去邊疆磨礪磨礪?!?
劍明子自然懂這話的意思,只是似有感慨不吐不快。
“世事果真難料,與陳兄相逢似乎還在昨日......”
陳淵渾身一顫,他一個大男人,這話聽起來真有些頭皮發麻。
正要打斷他的“傷春悲秋”,卻聽到后面傳來爽朗的聲音。
“頭兒,你咋一個人在這兒嘮嗑!”
轉頭卻見雷勇、吳啟一行人出了府門,都朝這邊走來。
他們看到劍明子也頗感意外,后來知道了事情緣由,更沒有喪氣。
自家兄弟都是有能耐的,怎么會眼紅?
只是當下又要拉劍明子再去喝上一場......
“劍兄,今天你不跟我們喝幾杯,這話可說不過去!”
“不是我不從,是已經決心要戒酒了......”
“戒酒?戒個屁!男人還能不喝酒的?”
“走吧走吧,反正都出來了......”
夕陽灑下最后的余暉,暖風和暢,伴著豪放的大笑,依稀可見城中飄出的炊煙。
陳淵靜靜看著他們,忽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下一瞬間,他忽然注意到什么,卻見人群中的吳啟怔怔出神,似乎被什么東西勾動了心事。
而沒等他做出動作,卻聽常慶云那邊傳來聲音。
“諸位兄弟,你們都是縣中好漢?!?
“我手下今天不長眼,沖撞了各位,此刻恰巧備下了酒席,不如一同前去飲用?”
“就當為各位賠罪了!”
說話的竟然是那位伯府公子,韋黎川。
聽到這話,其余人不免將目光看向陳淵。
陳淵眼睛微瞇,突然明白酒坊老板說的“貴人”是誰了。
不得不說,這韋黎川長于大院,關鍵時候竟能放下架子。
這是隱晦的向陳淵示好,畢竟這般年輕就被鎮妖軍看重,若是成長起來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當然,就算半途夭折,也損失不了什么。
對此,陳淵心里自然門清,同樣沒將先前的不快放在心上。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也沒有阻攔的道理,只是囑托道:
“你們自去便可,不過一定要有度,明天可還得正常上衙!”
陳淵注視著眾人遠去,手中磨搓著那枚令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否能進鎮妖軍......明天也該出結果了。
事情看似十拿九穩......
但沒到最后一步,便做不得數。
總歸還是有些沒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