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在夕陽里浮沉，安卿悅的自動鉛筆在草稿紙上劃出第三道拋物線。

吳婷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練習冊上剛解到關鍵處的導數題頓時歪成心電圖。

“安安！我打聽到他是高三九班的！”同桌吳婷婷的眼睛亮得像揉碎了星河，“高三九班那個數學年年考第一的學霸胡嘉佑，校內競賽第一的胡嘉佑。”

安卿悅嘆了口氣，把垂落的劉海別到耳后。

三天前吳婷婷在食堂對路過的男生驚鴻一瞥，自此所有課間都用來念叨那位男生。

她的粉色筆記本便爬滿了“胡嘉佑“的縮寫，連草稿紙邊角都開出了暗戀的花。

香樟樹影漫上窗臺時，最后一縷霞光正吻在安卿悅的睫毛上。

吳婷婷忽然把手機推到安卿悅面前，屏幕里少年打籃球的照片在暮色里發燙。

“看！他今天穿的是23號球衣哎！“吳婷婷的指尖在照片邊緣蜷縮著，“原來他喜歡詹姆斯......“

安卿悅轉著自動鉛筆看著吳婷婷輕笑：“哪來的情報組，效率真高，連人家偶像都查到了！“

吳婷婷突然泄了氣，整個人埋在臂彎里：“可是安安......“她的聲音悶在臂彎里，“這些情報組都能查到的信息，和真正的認識還隔著銀河系啊。“

吳婷婷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安安~我想和他認識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他？好安安。”

操場傳來的歡呼聲裹挾著香樟香氣涌進來。

安卿悅撇見草稿本角落的“HJY“縮寫。

“所以，我們婷婷公主需要騎士護送去屠龍？“安卿悅故意用筆尖戳她手背。

“安安～“吳婷婷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去年不是拿過省生物競賽三等獎嗎？能不能...假裝請教題目？“

“請教不可能，其他辦法可以試試，先說好，打聽暗戀對象這種事，我可要收奶茶當跑腿費。“她抽出被攥紅的手腕，鉛筆在草稿紙上洇開墨點，“下周要月考了，你呀還是好好整整數學大題吧！“

她猛地抬頭，發絲凌亂，一雙眼里蘊含著水光：“你愿意幫我？真的？我請你喝三個月！不，一學期！你簡直是我的偶像！！“

晚自習放學后，安卿悅回到家，打開電腦登上校友群，想著說不定能在群里問到關于數學天才胡嘉佑的消息。

安卿悅在校友群發出的訊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她的消息很快淹沒在滾動的聊天中：

[高一菜鳥]：求九班胡嘉佑數學筆記復印

[高三沖刺]：出售重高密卷，20元/套

[復讀生]：青梧一模答案換三中押題……

安卿悅有些頭疼，正準備關掉聊天窗口時，一個好友申請彈了出來，頭像是一個動漫人物，昵稱叫“樂之”。

安卿悅順手點了通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先發來了消息：「你好，我看你在群里問胡嘉佑的事，我是高三七班的，你找他什么事？給你消息可是要收版權費的（壞笑）」

安卿悅指尖一顫，棒棒糖在齒間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她飛快敲擊鍵盤：「青云：我們物理實驗需要點數據急用，你知道的話可以麻煩你給我一個胡嘉佑同學的聯系方式嗎？」

「樂之：那你該去圖書館三樓東區賭他的（托腮）某人每天六點半雷打不動刷題，跟座大理石雕像似的——對了，記得帶紙巾，上周小迷妹送奶茶被他冷臉嚇哭來著。」

她剛要回復，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閃了好幾次，最后發來張表情包：諸葛亮搖著羽毛扇，配字“略懂略懂“。

「樂之：胡同學在理科火箭班——九班，我是文科班的。我叫沈樂，不過——」

消息突然撤回，換成正經語氣：「我可以幫你問問他愿不愿意給你聯系方式。」

安卿悅端著牛奶喝了一口回復時，沒注意到聊天框左上角的“樂之“變成了“沈樂”。

「安卿悅：好的，謝謝沈學長。」

簡單聊了幾句后，兩人發現彼此沒什么共同話題，便結束了對話。

晨光漫過實驗樓頂的銅鐘時，安卿悅正踩著梧桐葉的碎影往教室跑。

書包里物理競賽真題集嘩啦作響，驚飛了棲在紫藤花架上的鳥雀。

“安安！“吳婷婷突然從走廊拐角撲過來，發梢沾著金桂花香，“你看九班值日表，今天輪到他倒垃圾哎！“

安卿悅被撞得后退半步，玉米瘦肉包子在掌心擠出褶皺：“你該不會要埋伏在垃圾站，然后制造一場意外相撞偶遇？“

“怎么可能！“吳婷婷耳尖泛紅，忽然從背后抽出日記本，“我寫了三十版搭訕方案，要不要參考這個銀杏葉飄落的場景......“

早讀鈴驟然撕裂晨霧。

安卿悅瞥見樓下車棚閃過熟悉的身影——胡嘉佑單肩挎著書包，左手還捏著未喝完的豆漿。

鐵皮垃圾桶在他身后咣當搖晃，驚起漫天銀杏雨。

“別看了，花癡鬼。“她拽著吳婷婷往教室拖，“月考數學卷最后兩道大題，你導數公式背熟了嗎？“

暮色浸透窗欞時，安卿悅正咬著筆帽凝視物理競賽題。

手機在習題集下震動。

「沈樂：嘉佑的聯系方式......」

「安卿悅：沈學長要什么條件？」

她盯著對話框上方反復跳動的“正在輸入“，直到月光爬上泛黃的紙頁。

最后一條消息帶著秋夜涼意鉆進瞳孔：

「沈樂：真傷人，你以為我是販賣同學信息的黃牛？不過既然你這么想——」

「沈樂：那就請我喝一杯奶茶吧！」

「安卿悅：OK」

「安卿悅：QQ紅包」

隨后安卿悅找了張空白紙將聯系方式抄了下來，準備去學校的時候帶給吳婷婷。

——

晨霧還未散盡的教學樓里，飄蕩著油墨未干的試卷氣息。

安卿悅推開教室門時，正撞碎一窗流淌的霞光。

“啪——“吳婷婷突然從課桌底下鉆出來，發梢還亂糟糟的：“我五點就來蹲守了！“

她眼底浮著熬夜的青影，一看就是興奮一夜未睡，卻亮得驚人，“好安安~快給我看！“

安卿悅從物理筆記夾層抽出折成紙鶴的紙條：“給給給，瞧你這樣子！”

“知道啦知道啦！“吳婷婷一把搶過紙鶴，顫抖的指尖卻怎么也展不平褶皺。

她攥著紙鶴原地蹦跳時，興奮的尖叫，馬尾辮掃落了前桌的英語詞典。

“快輕點！小聲一點吶！“安卿悅抓住她亂揮的手臂，“你是要讓值周老師報到教導主任那里開著廣播通報嗎？“

話音未落，教室后門傳來牛皮鞋跟的脆響。

“那邊的女生！“值周老師扶了扶眼鏡，“早讀課是給你們開粉絲見面會的？叫什么叫？要叫回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