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人眼中的金光如利劍刺破地宮黑暗,李唐踉蹌后退,穹頂星圖中紫微帝星的位置赫然釘著三支狼牙箭。箭尾雉羽無風自動,在墻面上投出扭曲的影子,竟拼湊出“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秦王弒兄”的字樣。李唐伸手欲觸箭矢,脖頸處的玄武瘢痕突然撕裂般劇痛,耳邊炸響金鐵交鳴之聲。
“放肆!”
厲喝聲震得梁柱簌簌落塵,李唐轉(zhuǎn)身看見玄甲護衛(wèi)簇擁著李世民踏入地宮。此刻的李世民未著鎧甲,月白圓領(lǐng)袍上繡著暗金龍紋,腰間卻懸著本該屬于李建成的螭紋玉帶。更詭異的是,當他抬手示意護衛(wèi)退下時,右手缺失的小指切口竟與昭陵木乃伊的六指斷痕完全契合。
“先生可知此為何處?”李世民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靴底碾過滲血的玄武紋,“此乃太穆皇后臨終前命人修建的往生壇,本欲鎮(zhèn)我李家百年氣運。”他指尖拂過銅人心口處的玉圭,“誰知建成竟在此豢養(yǎng)巫蠱,妄圖篡改天命。”
李唐后背緊貼滲血的石壁,突然注意到銅人耳后有道細縫。當李世民轉(zhuǎn)身斥責護衛(wèi)時,他迅速用斷甲撬開縫隙,內(nèi)藏的帛書殘片記載著駭人真相:“...武德七年,秦王世民患惡疾,以雙生胞弟代之...”
宮燈突然盡數(shù)熄滅,地宮陷入死寂。李唐在黑暗中聽見機括轉(zhuǎn)動聲,本能地撲向右側(cè)。冷箭擦著耳畔釘入石壁,濺起的火星照亮李世民猙獰的面容——此刻的他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分明是昆明池見過的術(shù)士模樣。
“護駕!”
長孫無忌的吼聲從甬道傳來,李唐趁機撞翻銅燭臺。傾倒的鮫人油在地面燃起幽藍火線,將術(shù)士扮作的“李世民”困在陣中。當李唐循著記憶中的星圖逃向暗門時,瞥見真李世民被鐵鏈鎖在祭壇下方,面容枯槁如鬼魅。
平康坊的晨霧中,李唐將染血的帛書殘片鋪在案幾上。公孫大娘用銀針挑開織物纖維,露出夾層中的密信:“...武德五年,突厥送來與秦王容貌相同的巫兒,養(yǎng)在齊王府密室...”信末的太穆皇后鳳印突然滲出黑血,在宣紙上腐蝕出“承乾”二字。
“雙生子乃帝王大忌。”公孫大娘劍尖挑起燈花,“當年太穆皇后誕下雙子,次子被秘送終南山。誰知武德七年秦王征討劉黑闥時身中毒箭...”她突然噤聲,袖中軟劍蕩開窗外射來的弩箭,“他們來了。”
李唐翻出后窗時,看見三個戴儺面的殺手正在坊墻上結(jié)陣。他們的刀法不似中原路數(shù),招招直取咽喉要穴。纏斗中李唐的幞頭被挑落,殺手看見他脖頸處的玄武瘢痕竟渾身劇震,為首者用突厥語驚呼:“承乾殿下!”
趁對方愣神之際,李唐奪刀反殺。揭開儺面,殺手左頰的狼頭刺青與昆明池焚書者如出一轍。尸身上搜出的羊皮卷寫著晦澀的突厥文,公孫大娘譯出時指尖微顫:“...六月初四日出時分,務(wù)必使秦王血濺玄武門...”
西市胡商聚居區(qū)飄來烤馕的焦香,李唐混入商隊潛入鴻臚客館。暗室中的龜茲商人用銀刀劃開地毯,露出通往地下密室的水道。當李唐將玉圭浸入渾濁的渠水,水底突然浮起具鐵棺,棺蓋上的鎖鏈纏滿刻著突厥符咒的青銅鈴。
鐵棺內(nèi)蜷縮的尸身令李唐作嘔——這具與李世民容貌相同的尸體,心口插著柄鑲滿紅寶石的波斯彎刀。陪葬的鎏金銀壺上,狩獵圖間隙用粟特文寫著:“始畢可汗贈大唐假秦王”。最驚悚的是尸體右手,六指指節(jié)處戴著與李元吉相同的翡翠扳指。
突然,地面?zhèn)鱽砻芗哪_步聲。李唐躲入棺中假死,聽見阿史那思摩用突厥語吩咐:“把這贗品運往九成宮,切記要讓真秦王看見...”當運棺馬車駛出延平門時,李唐在棺內(nèi)摸到個暗格,藏著的血書正是李建成筆跡:“世民吾弟,若見此信,則吾已死于替身之手...”
驪山行宮的暮鼓聲中,李唐偽裝成獻藥的方士混入寢殿。病榻上的李世民面色青灰,枕邊放著個打開的鎏金匣,匣中靛藍藥丸與昭陵秘庫所見相同。當李唐試圖取藥查驗,李世民突然睜眼,枯槁的手如鐵鉗般扣住他手腕:“你也想要這長生丹?”
殿外突然傳來喧嘩,李唐藏身屏風后。看見長孫無忌領(lǐng)著個戴青銅面具的術(shù)士入內(nèi),那人手中藥缽散發(fā)著熟悉的龍涎香氣。術(shù)士喂藥時袖口滑落,小臂上的三足烏刺青讓李唐如墜冰窟——與未來自己的刺青完全相同。
五更時分,李唐在御馬監(jiān)偷聽到驚人對話。馬倌正在給汗血寶馬喂食摻著藥粉的草料:“...這離魂散能令馬匹狂躁,明日秦王狩獵時...”話音未落,李唐的匕首已抵住其咽喉。逼問得知,明日李世民將在獵場“意外”墜馬,而幕后主使竟是東宮舊臣魏徵。
芙蓉園獵場的晨霧透著血腥氣,李唐伏在櫟樹枝椏間。當李世民策馬掠過林間空地時,坐騎突然人立而起。李唐甩出匕首斬斷韁繩,在塵埃中翻滾救下秦王。四目相對的剎那,李世民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追兵將至,李唐挾持秦王退入廢殿。當劍鋒劃過李世民脖頸,滲出的竟是靛藍色血液。李唐猛然扯開其衣襟,看見心口處碗口大的傷疤——與昭陵木乃伊的致命傷位置相同。此刻他才驚覺,眼前的“李世民”才是真正的李元吉!
“你很聰明。”假秦王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當年世民在洛陽被王世充毒箭所傷,是我替他活了二十年。”他撕開人皮面具,露出李元吉的面容,“但你怎么也想不到,連這場玄武門之變...”
殿門轟然洞開,長孫無忌率玄甲軍涌入。李元吉突然奪劍自刎,飛濺的靛藍血液在墻上繪出北斗七星。李唐趁亂從暗格遁走,在密道盡頭發(fā)現(xiàn)間擺滿銅鑒的密室。每面銅鑒都映出不同的時空碎片:有他在現(xiàn)代檔案館拆閱密信的場景,也有未來自己在地宮與蒙面人對峙的畫面。
子夜的曲江池畔,李唐按北斗方位點燃七盞河燈。當最后一盞燈飄至池心,水底升起座石碑。碑文記載的真相令他毛骨悚然:“武德九年七月初九,太宗密詔:凡知承乾事者,皆賜丹續(xù)命,永囚九嵕山地宮。”署名處蓋著兩個相同的秦王印——一朱一玄,陰陽雙生。
突然,池水沸騰如煮。李唐回頭看見兩個李世民并肩而立,一個身著明黃龍袍,一個披著玄色大氅。他們手中各持半枚玉圭,合攏時發(fā)出的嗡鳴震碎池面薄冰:“歷史需要勝利者,也需要守秘人。李卿,該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