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營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處地勢低洼、常年陰濕的倉儲區域，那里常被人忽略，無人光顧，如今卻悄然點亮了上百根燭火，投射出奇異的光影。

木制地板被反復擦洗過，呈現出不合常理的整潔，而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腐味道，仿佛是鮮血與乳香混合后的氣息。

一群男男女女圍坐成一個大圓，他們緊緊挨著，膚色深淺不一——其中大多數是灰人種族，身材孔武有力，肌肉分明；也有少量黃種人、白種人，所有人皆赤身裸體，渾身紋滿妖艷扭曲的紋身。

他們神情虔誠、動作整齊劃一，雙臂高舉，手掌朝天，口中輕聲念誦：

“聆聽主的教誨，聆聽主的低語……”

那聲音仿佛從深淵里涌出，帶著難以抗拒的魔性與律動，像是集體催眠，又像是某種儀式的咒基。

半圓中心，是許久不見的拜占鈴。她盤膝而坐，身上僅披一襲半透明的黑紗，貼身的汗水將其勾勒得曲線畢現。她皮膚泛著潮紅，長發濕透貼在胸口與脖頸間，如同剛從水中爬出的魅魔。她的眼皮微垂，嘴唇微張，呼吸綿長而急促，仿佛正在進行某種不可言狀的通靈過程。

突然，她睜開雙眼。

瞳孔徹底消失，整個眼球漆黑如墨，沒有一絲雜色。與此同時，她的聲音也隨之而變，仿佛千萬道音軌重疊——雌雄莫辨，帶著神性的壓迫：

“邪神……已經滲透了育嬰室。”

“他已降下神諭……圣戰即將打響！”

“我卑微的仆人們——去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將那偽神的爪牙們……凈化！”

話音未落，地面上所有密教徒齊齊伏地，額頭重重叩在潮濕冰冷的石板上：

“遵從您的意愿，遵從主的教誨……”

……

與此同時，陳小川氣喘吁吁地穿過昏暗走廊，終于跑回營地大門。

才靠近百米，他就發現不對勁——營地外圍居然設立了三道臨時關卡。每道關卡都由不同職業者團隊把守。他們中有的身著板甲、手持巨盾，是典型的近戰職業——羅漢；有的仿佛是生化機器人，兩只機械義眼放出紅外射線掃描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脅；更遠處，還有背負長弓、躲在陰影里的靈巧身影，遠遠的看不真切。

“你哪支小隊的？”一個面色冷峻的女鐵衛攔下了他。

陳小川連忙掏出冒險者徽章，嘴里念念叨叨：“我我我，剛出去刷怪，這不是回來晚了嗎……呃，你們這是忙什么呢？”

女鐵衛微微點頭，語氣依舊冷峻：“營地進入一級備戰狀態，所有人員統一歸入冒險者工會管理。”

“哦……哦吼，發生啥了？”

沒人回答他。

直到他穿越重重關卡，走進營地內，才終于看見亂成一鍋粥的場景。

幾名灰人職業者正在搬運制式武器與鎧甲，那些裝備上仍殘留著未抖落的灰塵，顯然是臨時從某處倉庫中調取的。他們將這些裝備一一分發給聚集而來的低階職業者。裝備形態從制式長槍、重木盾，弓弩到短匕首不等。當然，這只是鐵匠打造的普通鐵制武器，并沒有什么神異的功能。想來那些價值連城的道具根本不可能隨意分發給低級的職業者。

再遠些的空地上，一群學士正在緊急搭建某種結構——那是一座螺旋狀的尖塔，塔基由黑色石板筑成，中間插滿了銀色的金屬導體。亮銀色的能量在其中閃爍回旋，隱約有符文在塔身浮現。

“那玩意兒看著好高級啊？用來守城的？”陳小川瞠目結舌，一時間移不開眼。

他定睛一看，塔身一側的人群中站著的正是麥克斯。她仍穿著那套水銀一樣光滑的輕甲，正和一位白發學士對著圖紙討論。她那頭光纖質地的短發如今如星河流轉般高速閃爍——這意味著她的情緒極為緊張或激動。

還沒等他湊過去，耳邊傳來熟悉的吆喝聲。

“小川兄弟！”胡德樹大步流星地走來，滿身是灰塵，額頭纏著布條，手上還提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圓鍬。他一把摟住陳小川的肩膀，把人拎進自己指揮區域。

“我說你可算是回來了！這兩天哪兒跑去了？”胡德樹上下打量他，“沒事吧？咋受傷這么嚴重？”

“我才從狗頭人巢穴那邊逃回來，剛剁完一小隊，后面不太妙就溜了……”陳小川倒也不藏著掖著。

“干得漂亮！”胡德樹用力拍了拍他后背，“幾天不見，你都能一個人出任務了。我果然沒看錯，是個人才，哈哈”接著他收起笑容，壓低聲音，說出了剛得到的情報：

“你還不知道吧？剛剛密教的那幫人搞了場集會，他們那個圣女……就是拜占鈴，得到了密教主神親自下達的神諭。”

“他說邪神已經滲透進育嬰室了，狗頭人部落被蠱惑成了信徒，正準備組建聯軍，要搞一場叫‘凈化日’的運動——聽著名堂挺神圣，其實就是準備把咱這營地一鍋端。”

“現在整個冒險者協會都動起來了，能打的上前線，不能打的筑工事建高塔，連那群煉金學士都被拉出來修結界塔了。”

“拜占鈴呢？”陳小川皺眉。

“閉關去了，聽說是要和神溝通到最后一刻……你說她這法子挺玄乎吧，但你可別不信，昨晚她那一嗓子，嚇得連鐵衛隊長都站不住。”

“不會吧”陳小川撓了撓頭，“我怎么剛來就碰到守城戰了？我現在才一級誒！”

“別擔心，小兄弟！”胡德樹嘿嘿一笑，“場面越亂，機會越大。到時候你遠遠得躲后面，找準機會放冷箭，能宰幾個是幾個。”

“再說了，只要這波干得漂亮，說不定你能一口氣升兩級。我等會和他們說說，給你安排個后方得位置。”他拍著胸脯保證道。

“行，那沖鋒陷陣得活兒可得靠您老人家了”陳小川心里很感動，但嘴上還是打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