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室的環境其實極其糟糕，大部分區域景象千篇一律：重復出現的棕色地毯、泛黃的碎花墻紙，還有那永遠不變、不足三米高的天花板。整個空間仿佛被層層封死，沒有窗，沒有天，像一間無限延伸的壓抑密室。

若還要時刻提防那些詭異的攻擊與陷阱，長時間駐留簡直能把正常人逼瘋。

“東邊200米，377號房間里一群笑靨在集會。”“向北500米，有一個狗頭人十二人大隊，配置精良，注意避讓。”

耳機里不斷傳來詹姆斯嚴肅而不茍言笑的匯報，而胡德樹手腕上的魔能輔助裝置正不斷更新三維地圖，標紅的區域像血跡一樣，提醒著他們正行走在一條步步驚心的刀尖上。

陳小川一路聽得心驚膽戰，忍不住感嘆自己初來乍到時能一路亂竄竟然沒出事，簡直就是新手中的歐皇啊。

三人中最輕松的毫無疑問是胡德樹，他本就是三級戰斗職業“羅漢”，力量與敏捷兼備，趕路這點消耗對他而言如同晨練。

拜占鈴雖說身體素質大不如前，但畢竟曾經是戰斗類職業出身，底子還在。她跑起來姿態風騷妖嬈，一顰一笑間盡顯成熟風韻，偶爾衣袂翻飛，還能瞥見光滑緊致的長腿。

至于陳小川，雖常年鍛煉身體，但面對這種長時間的快速奔行，還是力不從心了。他喘得像個漏氣的風箱，跑得雙腿發軟發虛，這讓他回想起初中時候自己細胳膊細腿，被班主任逼著參加3000米長跑一樣。一旁的小狗頭人同樣累得癱軟，最后干脆被拜占鈴拎起來當娃抱著走了。

“要不我背你吧？”胡德樹熱情地笑著，擼了擼胳膊上青筋暴起的肌肉。

陳小川看了一眼那毛發濃密的手臂，幻想著那蓬勃而出的男人的汗臭味，咽了咽口水，訕訕擺手：“謝謝胡大哥，我暫時還撐得住。”

“前方出現殘兵敗將獵狗3只，正向你們跑來。一只半殘的三級機制獵狗首領，兩只一級獵狗。”詹姆斯冷靜播報，“要不要出手？”

“出！”胡德樹干脆利落，“我對付兩只，小川，你練練手，那只小的交給你。放心，一級獵狗其實就是個兇猛點的大狗，注意別被它的精神擾動迷住就行，拜占鈴會掩護你。”

陳小川張口正想推辭，說這不是人干的活，但前方地面已經傳來沉重且雜亂的爪擊聲。

三只形如猛獸的獵狗沖入視野。它們外形像是剃了毛的斗犬，皮膚上覆蓋著黑色幾丁質外殼，嘴巴前突、獠牙交錯，耳朵的部位是數條蠕動的肉須。大的那只有動物園老虎的體型，小的也有成年狼狗那么大。

胡德樹一馬當先，揮刀撞入敵陣，身法如猛虎入林，刀光如雨包圓了前方兩只大狗。而那只最小的，卻直直地向陳小川而來。

拜占鈴站得遠遠的，面帶微笑，好像在欣賞一場預演。詹姆斯更是不緊不慢地傳送到拜占鈴身旁，雙手抱胸，像個貴族觀眾。

陳小川心跳如鼓，緊握砍刀。他的理智在驚恐中尖叫，但身體卻下意識揮出一記橫斬，直奔獵狗面門。

獵狗反應不及，只得強行扭身用背鱗硬抗。“噗哧！”刀刃穿透甲殼、深入血肉。老板果然沒有騙人，這刀真當是鋒利！

可惜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根據牛頓第三定律，陳小川的手腕也承受了同樣的撞擊力。一陣劇痛傳來，陳小川虎口震裂，刀脫手飛出，獵狗被撞飛三米遠。

可就在他準備追擊之際，腦海里猛然響起一陣呢喃般的幻音，那只獵狗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對他施加了精神干擾。

一瞬間，陳小川看著地上的獵狗，心頭生出一股詭異的憐惜，仿佛那不是怪物，而是他深愛的伴侶，渾身是血地望著他。

——治愈它！保護它！別讓它死！

幸好，這幻覺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他本能中斷了情緒波動，并猛然想起自己還有“偽人之蛻”的感知能力。心里一陣惡寒，立刻加足馬力反向操控敵人的情緒。

他強行注入“恐懼”“虛弱”“絕望”等情緒，肉眼可見那只獵狗眼中光芒逐漸黯淡，氣息一落千丈，像條認命的死狗般癱倒在地。

然而，下一刻陳小川便猛地一僵。

拜占鈴動了。

她緩緩抬手，雙掌虛合，做出托舉姿勢，雙眸轉為漆黑如墨，仿佛吞噬一切光線。

陳小川瞳孔劇震——那只獨眼再次浮現，宛如宇宙深處的巨物在天花板之上緩緩睜開。

惡意、瘋狂、傲慢、碾壓一切的威壓撲面而來，陳小川只覺腦袋“嗡”的一聲，冷汗瞬間濕透后背。

他急忙中斷情緒操控，低頭收斂心神，不敢再看哪怕一眼。

因為他知道——主在注視。再多看一秒，他就可能暴露偽人之蛻的秘密，被那個高位存在盯上！

而這一招的真正目標并非他。

胡德樹此時正陷入短暫的精神迷惑，兩只獵狗趁機撲來，一左一右咬住他手臂與腰腹。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只巨大的獨眼宛如神明降世，注視獵狗首領的一瞬，恐怖的精神威壓如怒潮碾碎它的意志，獵狗頓時僵直。

胡德樹猛然清醒，怒吼一聲，爆發式揮刀，刀鋒如雷霆橫掃，三擊之間將兩只獵狗打翻在地。

“謝了！”他喘著粗氣朝拜占鈴點頭，隨后一手一個，將三只還殘喘的機制獵狗拖到她身邊。

拜占鈴神情平靜，從腰間抽出一把造型詭異的曲刃匕首，刃身仿佛用血與骨雕刻而成。

她輕輕俯身，在三只狗頭人額心各刺一刀，口中念念有詞：

“主在凝視。”

“吾獻上溫熱的靈魂與獻祭之血。”

“祂會賜我恩典……”

匕首插入皮肉的同時，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像過電一樣從指尖到脊椎抖個不停。

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近乎高潮的愉悅神情，那是虔誠信徒在神靈回響中體會到的狂喜。

“老胡，她……她是認真的嗎……”陳小川咽了口唾沫。

“別問。”胡德樹嘆了口氣，“她每次都是這樣。你習慣就好。”

三只獵狗終于斷氣，尸體迅速干癟下去，連本來油油亮亮的幾丁質外殼也失去了光彩，似乎連靈魂都被剝離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與鐵銹混合的腥味，而拜占鈴閉著眼，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仿佛剛剛完成了一場愉悅的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