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月跪在儲秀宮冰涼的地磚上，膝蓋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初春的寒意順著磚縫滲上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的額頭還在隱隱作痛，剛才那一磕，仿佛將她所有的尊嚴都磕碎在了地上。她低著頭，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上，指尖已經凍得發白。

“抬起頭來。“

那道清冷的男聲再次響起，王疏月咬了咬下唇，緩緩抬起頭。陽光從殿外斜斜地照進來，勾勒出太子蕭煜修長的身形。他生得極好，眉目如畫，鼻若懸膽，只是那雙眼睛冷得嚇人，像是深秋的寒潭，不見一絲溫度。王疏月與他對視了一瞬，便迅速低下頭去，心中卻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本宮讓你抬頭，是讓你看本宮的臉。“蕭煜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耐，“怎么，本宮生得這般可怖，讓你不敢直視？“

王疏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她知道，在這深宮之中，任何一絲不敬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她不能再任性，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禮部侍郎千金。

“奴婢該死。“她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抖。

“確實該死。“蕭煜冷笑一聲，“儲秀宮的規矩，見了本宮要行大禮，你倒好，直挺挺地站著，是覺得本宮不配受你的禮？“

王疏月攥緊了衣袖。她當然知道規矩，可她實在跪不下去。就在一個月前，她還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如今卻要對著一個陌生人行大禮，這讓她如何甘心？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

“看來是不服。“蕭煜的聲音更冷了，“來人，教教她規矩。“

兩個嬤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王疏月的肩膀。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按著后頸，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咚“的一聲，額頭撞在青磚上，疼得她眼前發黑。

“記住了，在這宮里，規矩就是規矩。“蕭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管你從前是什么身份，現在都只是個奴婢。若是不懂規矩，本宮不介意親自教你。“

王疏月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知道，從今往后，這樣的日子只會多，不會少。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蕭煜轉身離去，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殿外。王疏月依舊跪在地上，額頭上的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她抬起頭，看著太子離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任人欺凌。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起來吧。“一個嬤嬤冷冷地說道，“太子殿下已經走了，你還跪著做什么？“

王疏月緩緩站起身，膝蓋已經麻木得幾乎無法支撐她的身體。她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好扶住了旁邊的柱子。嬤嬤們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別以為你還是什么千金小姐。“其中一個嬤嬤冷笑道，“進了這宮門，你就是最低賤的奴婢。若是再不懂規矩，有的是苦頭讓你吃。“

王疏月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頭。她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都是徒勞。她需要時間，需要機會，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嬤嬤們見她不再反抗，便也不再為難她，轉身離開了大殿。王疏月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殿中，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她的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她抬頭看向窗外，只見遠處的宮墻高聳入云，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從今往后，她必須學會在這深宮中生存，學會如何在權力的夾縫中尋找一線生機。

王疏月走出大殿，沿著宮道緩緩前行。初春的風依舊帶著寒意，吹拂著她的臉頰，讓她感到一陣刺痛。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心中一陣酸楚。從前，她何曾穿過這樣的衣服？可如今，她卻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王疏月！“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回過頭，只見一個身穿粉色宮裝的女子正朝她走來。那女子生得嬌俏，眉眼間卻帶著幾分刻薄。王疏月認得她，她是儲秀宮的管事宮女，名叫春桃。

“你怎么還在這里閑逛？“春桃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說道，“太子殿下剛剛吩咐了，讓你去浣衣局報到。你還愣著做什么？“

王疏月心中一沉。浣衣局是宮中最低賤的地方，專門負責清洗宮中的衣物。那里的宮女每日都要在冰冷的水中勞作，雙手被凍得紅腫潰爛。她知道，這是太子對她的懲罰，也是對她的警告。

“是，奴婢這就去。“王疏月低下頭，輕聲說道。

春桃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從前是什么千金小姐，現在進了浣衣局，就得老老實實地干活。若是偷懶，可別怪我不客氣。“

王疏月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在春桃身后，朝浣衣局走去。一路上，她看到許多宮女太監匆匆而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冷漠的神情。她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感受。她必須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浣衣局位于宮中的偏僻角落，遠遠地就能聽到嘩嘩的水聲。王疏月走進院子，只見幾十個宮女正蹲在水池邊，用力搓洗著堆積如山的衣物。她們的雙手已經被凍得通紅，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就是新來的？“一個年長的嬤嬤走過來，上下打量了王疏月一眼，“長得倒是挺標致，可惜啊，進了這浣衣局，再美的容貌也得被磨沒了。“

王疏月低下頭，沒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去那邊干活吧。“嬤嬤指了指水池邊的一個空位，“今天的衣服還多著呢，別偷懶。“

王疏月走到水池邊，蹲下身，將手伸進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間從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拿起一件衣服，用力搓洗起來。水花濺到她的臉上，混合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從今往后，她必須堅強起來，必須學會在這深宮中生存。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夜幕降臨，浣衣局的宮女們終于結束了勞作。王疏月拖著疲憊的身體，跟著眾人回到住處。那是一間狹小的屋子，里面擠滿了宮女。她們躺在地上，蓋著薄薄的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王疏月躺在角落里，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心中一片茫然。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了。從今往后，她必須學會在這深宮中生存，學會如何在權力的夾縫中尋找一線生機。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太子蕭煜那張冷峻的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任人欺凌。總有一天，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王疏月，不是任人欺凌的弱者。

夜深人靜，王疏月悄悄坐起身，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她緊緊握著玉佩，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前路多么艱難，她都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總有一天，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王疏月，不是任人欺凌的弱者。

蕭煜站在儲秀宮外的長廊上，背著手，目光沉沉地望向遠處的宮墻。初春的風帶著些許寒意，吹動他月白色錦袍的下擺，繡著竹葉紋樣的衣角在風中輕輕搖曳。他的神情冷峻，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捉摸的深沉。

方才在殿中，他故意讓嬤嬤教訓了那個新來的宮女。他知道她是誰——禮部侍郎王家的千金，王疏月。一個月前，王家因貪墨案被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宮中為奴。這件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蕭煜自然也聽說了。

他原本對這種事并不在意。宮中每年都會有罪臣之女被充為奴婢，她們大多在浣衣局或雜役房度過余生，默默無聞，最終消失在深宮的角落里。可王疏月不同。她跪在他面前時，雖然低著頭，但脊背挺得筆直，即便被嬤嬤按著磕頭，她的眼中也沒有一絲屈服。那種倔強，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太子殿下。“身旁的太監總管李德全低聲喚道，“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經安排妥當了。王疏月已經被送到浣衣局，往后不會再有出頭之日。“

蕭煜沒有立刻回答，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的宮墻上。過了片刻，他才淡淡開口：“李德全，你覺得她如何？“

李德全一愣，隨即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指的是王疏月？她不過是個罪臣之女，如今進了宮，便是最低賤的奴婢。殿下何必在意她？“

蕭煜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最低賤的奴婢？“他低聲重復了一遍，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可她方才跪在本宮面前時，眼中沒有一絲畏懼。這樣的人，真的甘心做個最低賤的奴婢嗎？“

李德全不敢接話，只是低著頭，等待蕭煜的下一步指示。

蕭煜轉過身，朝東宮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穩健，每一步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儀。李德全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

“派人盯著她。“蕭煜突然開口，聲音冷冽，“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在這深宮中撐多久。“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李德全連忙應道。

蕭煜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向前走。他的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王疏月那張蒼白的臉。她的額頭被磕得紅腫，眼中卻依舊閃爍著不屈的光芒。那種光芒，讓他感到一絲不安。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意一個罪臣之女。可不知為何，王疏月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悄無聲息地扎進了他的心里。他無法忽視她，也無法忘記她。

回到東宮，蕭煜坐在書案前，拿起一本奏折，卻遲遲沒有翻開。他的思緒依舊停留在王疏月身上。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有些反常。他向來冷靜自持，從不輕易表露情緒。可今天，他卻因為一個宮女，動了怒。

“殿下。“李德全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輕聲說道，“您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蕭煜接過茶，抿了一口，淡淡道：“無事。“

李德全不敢多問，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蕭煜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書案上的一幅畫上。那是他前幾日隨手畫的一幅山水圖，畫中的山峰高聳入云，云霧繚繞，仿佛隱藏著無數秘密。他盯著那幅畫，心中卻浮現出王疏月的臉。

“李德全。“他突然開口，“去查查王家貪墨案的詳情。“

李德全一愣，隨即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蕭煜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書房中只剩下他一人，四周安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輕微聲響。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依舊無法平靜。

他知道，自己不該對一個罪臣之女產生興趣。可王疏月的存在，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他無法忽視她，也無法忘記她。

或許，他該親自去看看，這個王疏月，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夜深人靜，蕭煜獨自一人走出東宮，朝浣衣局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響。浣衣局的院子里，宮女們已經睡下，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蕭煜站在院外，目光穿過半開的門縫，落在那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上。王疏月躺在地上，蓋著薄薄的被子，雙手緊緊握在胸前，仿佛在保護著什么。她的臉上還帶著些許淚痕，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蕭煜靜靜地看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不該對她產生任何同情。可她的倔強，她的不屈，卻讓他無法忽視。

“王疏月。“他低聲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他的步伐依舊穩健，心中卻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知道，從今往后，王疏月的命運，將與他息息相關。而他，也將無法再對她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