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江雯回到醫館。

中午，抽空去醫院看王館長，江雯到的時候，房間里的氛圍很糟糕，兩個人都撇著臉不說話。

“雯雯來了，快坐！”

江雯點點頭。

“爸，你自己好好養病，不要想那么多，我是你女兒，我應該照顧你。”

這個問題，王靜媛已經表過態，她會留在這里，在寧城找個工作，每天都能回家陪他。

王館長當然知道女兒的想法，可他是個好強的人，他不允許自己成為女兒的拖累，阻礙她自由飛翔。

“我不需要，我身體很好，不用你照顧，你自己工作去！”

“好什么好，你一個人暈倒在家里，如果江雯沒去你…”王靜媛聲音越來越低，從父親暈倒，她一直很自責，因為自己的自私，讓需要照看的老父親獨自呆在家里，如果不是江雯及時救助，后果她不敢想象。

雖然兩個人在吵嘴，但江雯能感受到他們彼此的愛，父親怕耽誤女兒前程，女兒擔心父親年紀大無人照顧身體。

只是兩個人脾氣都很執拗，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回到家，王館長趁女兒收拾屋子的空檔，把江雯拉到院子的角落說悄悄話，“江雯吶，今天還好你來了，不然靜媛能把我念叨得頭都大了。”

江雯笑著搖搖頭，她感覺他們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做賊似的，“王館長，靜媛姐也是擔心你，不放心你一個人。”

“什么一個人，我不是還有你嘛，從今天開始你別叫我王館長，我不愛聽。”他停下思考了下，隨即洋洋得意地拍拍胸脯，“你就叫我師父，你好好跟著我學，我把我的畢生所有都交給你！”

江雯一下子愣在原地，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砸得說不出話來，眼睛濕漉漉地看著正笑得燦爛的老頭，從她第一次遇到這個老頭，她的生活徹底改變，從一個村姑來到醫館做學徒，親自教授她中醫知識，帶著她實操。

江雯打從心底里感激他。

王槐陽看著這個傻丫頭似乎高興地要哭出來了，他抿了抿嘴，眼睛里也有星光泛起，開玩笑說道，“哼！傻丫頭，怎么不說話，不樂意做我徒弟嗎？”

“我當然愿意！”江雯立馬回過神來，深怕他誤會，急忙說道。說著還準備往地上一跪，被王槐陽看到一把扶住。

等江雯看到師父臉上的笑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笑話了。

她似是惱怒一般，挽著師父的胳膊左右搖晃，“師父！”

“哈哈哈！你這個徒弟，真是吃不得一點虧。”

王槐陽突然嚴肅起來，拉著江雯往墻角里走，還要回頭張望院子里有沒有人。

江雯覺得有些奇怪，但看師父煞有其事的樣子，十分配合，任由他拉著走。

如果此時院子里有第二個人，就會看到這樣一個畫面，兩個人緊緊貼著墻角，一老一小頭對著頭講悄悄話，聲音很小，像是在密謀什么，老頭還時不時謹慎地回過頭來看。

“江雯，你現在是我的徒弟是不是？”

江雯狠狠點頭，“是！”

“那師父有個事，要你幫忙你幫不幫？”

“師父的事就是我的事!師父盡管說！”

王槐陽滿意地順順胡子，低聲笑起來。隨即又謹慎地回頭看看了門口。

“乖徒兒！你去幫師父勸勸靜媛，讓她自己回去工作，別管我了，她在外面打拼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

說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個，但靜媛姐已經下定決心，不是輕易就能改變想法的。

江雯皺著眉，遲疑道，“您都勸不了她，我就更不可能了。”

王槐陽一看急了，以為她還沒嘗試就想打退堂鼓，低聲哀求道，“江雯，你就幫師父去說說吧，你這丫頭鬼主意多，你去說肯定能成的！這樣，你要是成功了，我答應你一件事。”

江雯瞬間眼睛發亮，舔了舔嘴唇真誠發問，“什么事都可以嗎？”

王槐陽看她這副樣子，直呼自己上當了，伸手敲了敲她的頭，“死丫頭，打什么鬼主意呢？”

轉念一想，還是覺得先把女兒勸回去要緊，硬著頭皮到道，“行行行！只要你把她勸回去工作，我就什么事都答應，不過，你可不能過分哦！”

江雯笑得像只老狐貍，說道，“放心吧，師父，我現在就去，肯定給你辦的妥妥貼貼。”

在王槐陽殷切的目光中走進臥室，王靜媛站在床邊疊衣服，江雯深呼了一口氣，心里卻沒有看上去平靜，她心知靜媛姐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服的人。

她笑著走過去幫著她一起疊衣服，眼看衣服都要疊完了，又想起師父滿含希望的目光，開口問道，“靜媛姐，你真準備不回去了？”

王靜媛從江雯一進來就知道她要是說什么，肯定是父親喊來的說客，她疲憊地坐在床上，嘆了一口氣，“爸爸，這樣我怎么放心走，這次是有你在，那下次呢？就沒這么好運了。”

江雯也坐下來，她握著王靜媛的手，安慰道，“怕什么，下次還有我在啊！”看她臉上仍是充滿擔憂，“你不知道，王館長現在是我師父了！你別擔心他，我這個做徒弟的肯定會好好照顧師傅的！”

“況且，靜媛姐你工作那么成功，這么多年肯定付出了好多，你心里也放不下吧。”

王靜媛苦笑一聲，雙目無神地盯著前面的衣柜，腦子里浮現出她剛畢業去公司上班的時候，那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傻傻的，卻是最認真對一切充滿憧憬的時候，每天寫單子找客戶，忙得腳不沾地，打拼這么多年終于更進一步……

不，她不能這么自私！父親老了，只有她這一個女兒，他需要她，而她也會盡心照顧父親走過人生的最后一程。

江雯一直觀察她，看她的臉上從糾結掙扎到堅決釋然，清楚她在事業和家庭的選擇中選了家庭。

江雯沒經歷過這種選擇，她前世沒有父母，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沒有人勸導也沒有牽絆。

但江雯知道這種選擇沒那么輕松，她心里一定經歷過很多反復掙扎。

“姐，你知道師父的，就算你留下來，師父也會覺得耽誤了你的前程而愧疚，你的初心是很好，但反而讓師傅心里留下心病，一輩子不安心。”

王靜媛聞言朝窗外望去，突然無奈地笑起來。江雯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眼看到師父彎著腰趴在窗戶上往里望，那樣子真像個老頑童。

王靜媛轉頭對她笑道，“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再讓我自己想想。”

王槐陽一看自己被女兒徒弟發現，尷尬地直起身，撓撓頭假裝在鍛煉身體，一邊做轉體運動一邊往后退，等退出她們的視線，懊悔地拍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