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你父親的忌日,希望明天我可以見到你。」
齊寒楊放在桌上的手機顯示著正在通話中。
能聽出來打對面是一個中年女人。
「我知道了,姑姑。」
齊寒楊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溫聲說。
「放假要和我一起回F國嗎?跟你母親見過了嗎?」
齊華蓉的語氣里帶著些小心翼翼。
「見過了,謝謝姑姑的好意,我在平陽挺好的,下周就要期末了,我先整理資料了,明天見。」
齊寒楊靜靜等著齊華蓉的回應。
「好,那你先忙著。」
齊華蓉掛了電話,看著照片上容貌跟他七分相似的年輕男人,照片上的男人拿著籃球笑的肆意,看起來意氣風發,是20歲的齊故。手輕輕拂過男人的臉,臉上閃過悲傷。
「哥哥,我真的很想你,時間過的好快啊,你已經走了23年了,你還是這樣年輕,我都有白頭發了,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告訴你她結婚有孩子了,你也不會回來爭搶,我明知道你的精神那時候已經有些不好了,應該攔著你的,都是我的錯。」
說到這,女人的臉上已滿是淚水,語氣哽咽。
那時候的齊故已經有些瘋魔了,抱著三歲多的齊寒楊,嘴里念念叨叨的說要把岑青找回來,之后就出了門,從那天開始,齊故就再也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有他的骨灰。
「哥哥,為什么不來夢里看看我呢?為什么要執拗成那樣,你放心,阿楊那孩子現在很好,只是她不愛你,也不愛阿楊,阿楊也沒有遺傳到咱們家的詛咒,他是個很溫和的孩子。放心吧。」
齊華蓉把照片抱在懷里,再也繃不出,放聲大哭。
齊寒楊從掛斷電話以后就維持一個姿勢,直到電腦屏幕熄滅,齊寒楊才動了動手機。
他恨過,怨過他的父親,恨他為什么拆散別人的家庭,也怨為什么要拉著別人一起去死。
留著活著的人痛苦掙扎。
摒棄腦中的雜念,齊寒楊開始整理期末資料,把資料發到學生群中,附了一句話。
「同學們有時間可以看一下,下周會考到。」
看著群里清一色的「老師,菜菜,撈撈」,有些好笑。
拿起手機,找到柳舒月的聊天框,上面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他早上的早安。
自從吃完火鍋之后,他們就陷入了莫名的氛圍中,齊寒楊解釋了它的由來,卻有些像欲蓋彌彰。
「周六我有事,可能沒有時間。」
發完這句話,齊寒楊便緊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什么。
手機叮咚一聲,齊寒楊坐直了,拿起手機。
「好。」
只有一個字,齊寒楊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
「可以給我發信息,看見了我會回。」
「好。」
此時額柳舒月正在吃零食看電視劇,看著齊寒楊發的信息,有些驚喜。
看來沈嘉逸說的對,男人果然需要偶爾的疏遠。
看著柳舒月發來的又一個好字,齊寒楊的眉頭皺在一起,沒來由的想慪氣。
放下手機,打開冰箱,看到碼的整整齊齊的牛奶,輕哼了一聲,拿了旁邊的礦泉水。
拿著礦泉水往回走,走到一半,頓住,又回到了冰箱前,拿了瓶牛奶。
擰開蓋子,將牛奶一飲而盡。
喉結滾動,將瓶子扔到垃圾桶。
這種甜膩膩的東西估計只有她會喜歡吧。
又開了瓶礦泉水,嗓子里的甜膩感覺才散了些。
拿起手機,柳舒月沒有再發來信息。
齊寒楊沒忍住,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嚴肅。
「你在忙嗎?」
等了很久,柳舒月也沒回,有些泄氣。
又預訂了一些明天要用的東西,走進臥室打算睡覺。
第二天一早齊寒楊就開車去了鳳城,在鳳城機場接到了齊華蓉。
齊華蓉看著面前跟她亡故的兄長越來越像的小侄子,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最近還好嗎?阿楊。」
「還好,你呢,姑姑?」
齊寒楊不是沒看出來,齊華蓉在透過他懷念別人,那個人是他生物學上的父親。
「我很好,我們走吧。」
齊華蓉拍了拍齊寒楊的肩膀,呼吸著故土的空氣,感覺一切有了真切的實感。
她自從哥哥去世以后,不愿意面對傷心之地,就離開了鳳城,移居F國。
在車上,齊華蓉主動與齊寒楊攀談起來。
「阿楊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看著齊華蓉關切的目光,他想到了柳舒月,齊寒楊垂眸,遮住了眼里的神色。
「沒有,工作有些忙,要是有的話會跟姑姑說。」
他說慌了,他莫名的不想讓姑姑知道。
齊華蓉輕舒了一口氣,同時她又很矛盾。
慶幸齊寒楊沒遺傳到家族26歲的詛咒,也沒有遺傳他父親的偏執,又同時擔憂著他的婚姻大事。
齊寒楊沒錯過齊華蓉的這一小動作。
「姑姑有心事?」
齊寒楊試探性的問出口,觀察著齊華蓉的表情,后者表情有些不自然,干笑著看著齊寒楊。
「你說什么呢?沒有的事。」
到了墓園,齊華蓉率先下車,找到熟悉的墓碑前,把花放到墓碑前。
齊華蓉的表情似有千言萬語想對齊故說,卻看了一眼齊寒楊,任眼淚無聲的流。
齊寒楊見此情景,心里并沒有多少觸動,他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出現過父親這一角色,所以感情不深,主動開口。
「您一定有很多話想對父親說吧,我先去旁邊。」
齊華蓉點了點頭,看著齊寒楊走向一邊。
齊寒楊掏出煙,青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他現在有很多疑問,想知道父親為什么會去世,母親為什么對他不管不問,甚至都不愛他。
可是這天底下怎么會有母親不愛孩子呢?他必須弄清楚,而這一切的唯二知情人,只有母親和姑姑。
他打算從姑姑身上入手,他有記憶以來,戶口便在她的戶口本上。
煙不知不覺燃燒到尾處,灼燒的痛覺令他回過神來,看著遠處的一人對著墓碑說著話。
……
齊華蓉走到齊寒楊面前,強撐著笑容看他,只是泛紅的眼尾出賣了她此時悲傷的情緒。
「去跟你爸爸說幾句話吧。」
齊寒楊點了點頭,齊華蓉站在原地等他。
把鮮花與齊華蓉放的鮮花并在一起。
「爸,咱們前幾年見過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你在地下一切順利吧。」
齊寒楊盯著墓碑前笑的張揚的男人,又看了在遠處的齊華蓉。
「其實你也挺不是東西的,留姑姑一個人痛苦,有良心的話,在天上保佑姑姑吧。」
語氣沒什么起伏,沒有提到自己。
轉身向齊華蓉走過去,展顏微笑。
「姑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