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我反手拍打兩下運動相機，夜視模式重啟的綠光掃過斑駁墻面。

彈幕池瘋狂跳動的問號倒映在鏡片上，喉嚨里殘留的血腥氣提醒我戲還要唱下去。

“家人們，剛才的靈異現象讓設備出了點小狀況。“指尖抹過鎖骨處殘留的假血漿，我在搖晃的鏡頭前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惶，“我們現在去確認......“

銹跡斑斑的扶手突然傳來震動。

三階之上的拐角處，香奈兒五號混著福爾馬林的味道飄下來。

大紅蕾絲裙擺掃過積灰臺階時，我對著鏡頭勾起冷笑——李姐果然按捺不住了。

“小瑤！“她提著復古煤油燈沖下來，人造水晶耳環在黑暗里晃出細碎光斑，“剛才看到你直播間黑屏，嚇得我......“

煤油燈哐當撞在消防栓上，她染著丹蔻的手指就要來抓我腕骨。

我側身躲開的瞬間，瞥見她藏在腰后的金屬反光。

“李姐不是最怕黑嗎？“我故意把運動相機轉向她煞白的臉，“上個月在城西公墓直播，是誰抱著保安大哥不撒手來著？“

彈幕立刻飄過一片“哈哈哈“。

李姐涂著唇蜜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湊近我耳邊：“青藤醫院的拆遷批文下周就要下來，你以為那些穿西裝的真會留著鬧鬼的樓等你揭秘？“

后頸汗毛倏然豎起，系統突然在視網膜投出紅色警告。

我裝作整理劉海按住右眼，血字提示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檢測到第三方設備干擾，建議立即撤離]

“說起來，李姐今天噴的香水倒是特別。“我猛地旋身，運動相機精準懟上她后腰別著的黑色方塊，“信號干擾器配迪奧真我，這算賽博朋克還是蒸汽朋克？“

直播間瞬間炸開鍋。

李姐轉身要搶的瞬間，我抬腳踹向墻根的廢棄輸液架。

生銹鐵桿砸在她腳邊驚起滿地塵灰，二十萬觀眾親眼看著這位“靈異一姐“提著高跟鞋落荒而逃。

“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可能需要點心理準備。“我撫過墻面上指甲抓撓的痕跡，轉角鏡面突然映出個佝僂黑影。

劉老頭縮在配電室門口的樣子活像只脫水蝦米。

他懷里緊抱的搪瓷缸子還在冒熱氣，可整層樓的供電早在2003年就切斷了。

“大爺，值班室在二樓。“我晃了晃手里多功能軍刀，“或者您更想聊聊王翠花護士長？“

搪瓷缸哐當落地。

老頭轉身沖進消防通道的速度根本不像七十歲的人，我追著他衣角掠過的殘影沖下樓梯，運動鞋底突然打滑——不知哪來的積水漫過腳踝，帶著令人作嘔的滑膩感。

地下室的霉味濃得能擰出黑水。

應急燈管在頭頂滋啦作響，忽明忽暗的冷光里，那件掛在墻上的舊護士服正在滲水。

不是幻覺，真有黑紅色液體順著袖管往下淌，在地面匯成蜿蜒溪流。

“五月十七，子時三刻。“劉老頭顫抖的嗓音從貨架后傳來，他枯枝般的手指正瘋狂摳挖著墻面，“鐘響十二聲，吊死鬼要抓替身......“

我猛地剎住腳步。

戰術手電的光圈里，布滿青苔的墻磚上赫然嵌著半枚帶血指甲。

順著指甲方向看去，通風管道柵欄后隱約露出褪色病歷本的一角。

正當我要伸手去夠，整棟樓突然響起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那聲音像是生銹的齒輪在血肉里轉動，又像是二十年前停擺的鐘表突然復活。

貨架上的玻璃瓶接二連三炸裂，混著福爾馬林的液體劈頭蓋臉澆下來時，我聽見頭頂傳來地板不堪重負的呻吟。

“姑娘快......“

劉老頭的尖叫戛然而止。

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擦著我腳踝滑過，戰術手電最后掃過的畫面里，積水中漂浮的醫療紗布正詭異地擰成麻花狀。

當整片地板突然下陷時，我本能地抓住最近的鐵管——

管壁上黏著的卻不是鐵銹。

我蜷縮在潮濕的坑底，戰術手電滾落在兩米外的水洼里，幽藍的光暈映出墻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右腿傳來鉆心的疼，伸手一摸，黏膩的血正順著工裝褲破口往外滲。

彈幕池還在瘋狂滾動，可我現在連扯出假笑的力氣都沒有。

“系統，啟動醫療掃描。”我在腦內嘶聲喊道，冷汗順著馬尾辮滴進衣領。

[檢測到腓骨輕微骨裂]的提示剛浮現在視網膜上，頭頂突然傳來鐵鏈絞動的聲響。

腐臭的水珠砸在額頭，我仰頭看見生銹的柵欄正在緩緩閉合，像極了小時候見過的捕獸夾。

“別碰那些水！”

清冽的男聲裹著檀香劈開黑暗，黑色風衣下擺掠過我眼前時，腕表冷光剛好照亮來人的下頜線。

盧皓單手拽著垂落的電纜翻身而下，軍靴碾碎滿地玻璃碴的脆響里，我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半跪下來檢查我傷口的動作太過自然，修長手指擦過腳踝的瞬間，我袖口藏的瑞士軍刀已經抵住他喉結：“李姐雇你來的？”

“你給太平間尸體化妝的手法。”他突然輕笑一聲，指尖挑起我鎖骨上沒擦凈的假血漿，“比三號手術室停尸柜第三層那具女尸還精細。”

我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昨天半夜潛入時做的掩護，連直播鏡頭都沒拍到。

鐵鏈絞動聲突然加劇，盧皓攬住我腰身騰空的瞬間，我聽見頭頂傳來鋼筋斷裂的轟鳴。

他風衣內側的銅錢掛墜擦過我鼻尖，二十四枚古錢串成的縛靈索——爺爺筆記里提過的獵靈人信物。

“抓緊。”

失重感席卷而來的剎那，他甩出的鉤鎖精準卡住通風管道。

我們在漫天墜落的混凝土塊中蕩過地下室，他襯衫第二顆紐扣在我眼前晃成虛影，那上面蝕刻的六芒星紋樣正泛著詭異的青光。

落地時我踉蹌著撞進他懷里，彈幕池突然炸開煙花特效。

二十萬觀眾看著盧皓替我擦掉臉頰血跡，卻看不見他指尖沾著的血珠正浮空組成符咒——那是我在系統商城見過的鎮魂符。

“青藤醫院根本不是鬧鬼。”他忽然扳過我肩膀，手機藍光照亮墻縫里蠕動的黑色菌絲，“1998年到2003年，這里有七位孕婦失蹤的檔案，全被做成了人胄。”

我后背抵上冰涼的瓷磚，被他圈在手臂間的空間彌漫著奇異的藥香。

正要追問，整面墻突然滲出粘稠黑液，菌絲在墻面交織出扭曲的人臉輪廓。

盧皓反手甩出銅錢索的瞬間，我袖中暗藏的朱砂彈搶先炸開腥紅煙霧。

“你果然不是普通主播。”他挑眉看我激活電磁脈沖儀，干擾了正從通風口爬進來的機械蜘蛛，“但猜猜誰在更衣室放了微型炸彈？”

東南角突然爆開的火光回答了他的問題。

濃煙中浮現李姐扭曲的投影，她新接的蕾絲美甲正在操控臺快速滑動：“小瑤妹妹，姐姐給你準備了驚喜......”

整層樓的地板開始傾斜，我抓住盧皓伸來的手，在成排傾倒的藥柜間奪路狂奔。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反常，轉角鏡面映出我們交握的雙手時，我忽然注意到他后頸浮現的暗紅色咒印。

尖叫聲就是在這時刺破黑暗的。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黑板混著動物哀鳴的聲響，從解剖室方向潮水般涌來。

盧皓突然把我拽進護士站柜臺下方，他呼吸噴在我耳后的頻率與警報器紅光同步：“是往生咒，有人在強行超度......”

我摸到藏在靴筒里的降噪耳機，卻被他按住手腕。

他眼底閃過一絲我從沒見過的慌亂，這個永遠游刃有余的男人喉結動了動：“別聽，是招魂鈴。”

整面玻璃幕墻應聲爆裂時，我聽見系統發出尖銳的電子音。

視網膜上血字瘋狂閃爍，而盧皓染血的手指正覆在我顫抖的眼皮上——

[警告！檢測到SS級怨氣波動]

[建議立即撤離]

[倒計時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