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子夜響起時,我正在粘合破碎的青瓷杯。青釉裂紋里滲進三年陳的普洱漬,像極了城南舊巷的脈絡。來電顯示是那個刻在心里的號碼,接通沒有一句話,我卻在你心跳的撲通聲中被一點點撕裂。
梳妝臺上的化妝盒空了三載,最里一格卻長出株野蕨。我學著苗圃老董的樣兒往蕨葉噴二鍋頭,酒霧漫過窗臺積灰的相框,玻璃上的笑臉開始洇墨。那是她臨走前用口紅畫的祝福,如今暈成血月模樣。
便利店買的啤酒在餐桌上冒汗,易拉罐環壓著機打的收款單。收銀小妹塞給我一塊巧克力,“贈品,“她指指監控死角,“過期兩天而已,甜味又不會變質。“小熊巧克力正在融化,像我們沒看完的那場馬戲表演。
二手書店淘來的詩集正翻到殘缺的第十七頁《雨巷》,我在補頁的打印紙上寫詩文。一滴墨漬滴落在“丁香“二字上,倒是像撐起的油紙傘。抄寫到“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悵”時,雨水從窗外浸濕墻皮,露出我們當年用鉛筆寫的裝修計劃。
繼續翻詩集找到夾在書中的電影票根,日期停在她走前最后一個平安夜。膠漬黏連著兩張票根,分開時扯破了座位號。我學她當年補撕碎的結婚證的手法,用米漿粘好裂口,卻發現電影院早已改為銀行。
雨忽然大了,風鈴晃得厲害。我對著手機哼《花樣年華》的調子,顯示屏上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窗外傳來救護車的呼嘯鳴笛。樓上鋼琴聲響起,那個盼盼小女孩開始練琴。青瓷杯突然滲出茶香,缺頁的詩集自動翻到補丁那頁——燈光照耀處,竟顯出朵水墨丁香。
作者努力碼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