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人們喜歡穿絲綢做得衣服,爸爸找朋友積攢了一箱子的絲綢布,準備給她的寶貝女兒做裙子穿。
也許老天爺也是個善妒的人,他看不慣你那么幸福,總在你最開心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爸爸沒有等到他的寶貝女兒降生,等來的卻是一場生離死別。
那天,爸爸請假陪媽媽去醫院產檢,結果在等紅燈的時候撞上了一個酒鬼開車,千鈞一發的時刻,爸爸推開了媽媽,自己被撞飛了。
媽媽摔倒在地的時候下意識地用手撐著,一只手擦破了皮流出血,紅腫不堪,另一只手緊緊護著肚子,慘白著臉呆坐在地。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明明是幾秒,又像是一生。
幾秒后媽媽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遙望著渾身是血的爸爸,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此刻灰蒙蒙的,緊鎖的眉頭與咬緊的牙關,又在訴說著誰的恐懼。
似有所感,爸爸艱難的掀起他沉重的眼皮,朝著跌坐在地的女人望去,粗喘著氣,嘴里無力地呢喃著什么。他想再摸一摸女人的臉,可惜他的手指只能微微產生反應,他知道沒有機會了,眼睛不受控制地開始閉上了,眼角的淚隨之而落。
不,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媽媽顧不得自己開始隱隱作痛的肚子,踉踉蹌蹌地奔去。可是男人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他甚至什么都沒有留下就這樣走了。
周圍一片亂象,嘈雜喧囂,但那個女人的世界里安靜的連針掉落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她的世界塌了,一片荒蕪。
爸爸離開后媽媽一個人的日子有多艱難,唐宋無法想象,也許就是靠著那些回憶、照片還有她,媽媽才能在暗無天日的日子里窺得一絲曙光。
不曾經歷過那一切的唐宋,光是想想,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密密麻麻地撕扯著她的心,悶得讓人感到窒息。
而生活就是這樣,再難的日子總會過去,再苦還是要繼續。不知不覺中,十五個年頭就過去了,這也是她們搬來這個小縣城的第十五年,唐宋告訴自己兩個多月之后的中考一定要穩住,她想離開這里了,這里的同學總說她是沒爸的孩子,剛開始小的時候當著她的面說,后來大了就背地里說,各種言語傷害張口就來。
這里留給她很多不好的回憶,即使這里有她的兩個好朋友,也依舊無法抹去有些事情給她帶來的傷害。
甩開腦子里的這些思緒,和媽媽一起拜祭完爸爸后她就安靜的離開了,她知道媽媽想要單獨和爸爸待在一塊說說心里話。
唐宋離開后,宋友英女士就和唐正先生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一年大大小小的事,給他講講女兒。
“阿正,女兒出落得越來越好了,就像以前我們暢想的一樣,可惜你看不到,不然你得多喜歡咱家姑娘啊,說不定我都要吃味兒了,可我寧愿吃味兒,也希望你好好活著。”
“阿正,還有兩個來月咱閨女就要中考了,你說時間怎么就過的那么快呢?轉眼你就離開我15年了,可我有時候又覺得慢,我到底啥時候才能來陪你,有時候真是想你啊,都沒處說。”
“阿正,咱閨女的成績你也知道,這不用你操心,你就保佑她平平安安長大。”
“阿正,你最近怎么都沒來我的夢里了……”
“阿正……”
假裝離開的唐宋,近幾年都躲在拐角聽媽媽說的話,越長大越能明白媽媽和爸爸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不知怎得也越來越害怕,她好怕有一天媽媽不要她了,等不及去找爸爸。
果然,聽著宋女士壓抑的哭聲,她悲從中來,媽媽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達出爸爸的離開對她到底有多痛,訴說往事地時候總是平靜中帶著幸福。
可她知道,不說不代表不痛,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時,想念一個人的滋味恐怕深入骨髓,讓人痛不欲生。
唐宋捂著嘴悄聲回了房間,慢慢平復心情,有時候她真的太想見見她素未謀面的爸爸了,如果爸爸在,她們一家人該有多幸福。
不能再想了,她還是個學生,還有作業要寫,即便是在這個悲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