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我沒能上成賢者班，他們都瞧不起我，我被人打了也沒人幫我！”小阿加頓說著說著，竟真的抹起眼淚。

阿加頓男爵撫摸著兒子的頭，臉色不太好看。

他當然能聽得出來，這小鬼在添油加醋，若是平時也就罷了。

若是只有一個人“欺負”小阿加頓，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能借機朝對方家長發難，但這小鬼一句“都瞧不起”，波及范圍太廣，反而搞得他有點下不來臺。

“誰打你了？”安格爾德主動湊了上來：“我讓亞諾幫你，亞諾那家伙很愿意幫助你的。”

“就是那個，昨天那個，什么什么萊斯。”

小阿加頓仿佛已經記不住自己之前欺負過亞諾，理直氣壯對安格爾德說道。

這下，諸位賓客眼中都是茫然，他們之中可沒有這個聽上去就很貧窮的姓氏。

“就是昂斯特家的那個人，幫夏莉搶我入學名額的！”小阿加頓補充道。

這件事顯然在場諸位都已經聽聞，有人替小孩補全了名字。

“伊澤爾·萊斯？”

安格爾德連忙咳嗽了兩聲，別過頭去，沒再提幫忙的事兒。

阿加頓男爵的表情緩慢凝固，目光小心翼翼瞥向雷蒙德·克萊門特，又迅速收回。

他輕拍了小阿加頓的腦袋：

“別胡鬧，今天你是小主人，要好好招待客人們，展現友誼，不要生事端，不要言語粗鄙。”

你還好好活著，就說明對方根本沒有對你動手，先前哭鬧都是表演。阿加頓男爵一下清醒，原本對孩子的溺愛都清醒了幾分。

父親，變臉好快……小孩一下愣住，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發展。

“我帶伊澤爾來，不過是想讓他見識一下天才們的風采，沒成想昨日之事的芥蒂引起矛盾，是我考慮不周了。”

雷蒙德將伊澤爾的到來歸結為自身過錯。道歉著。

其他人頓時明了，伊澤爾·萊斯是院長大人帶來的。

安格爾德微微皺眉，希望自家那個蠢兒子能記清叮囑，不要搞砸。

阿加頓則是若有所思，院長大人或許可以只讓老人身軀前來，但卻依然“本體”前往，還為伊澤爾塑造了一個與老人身軀親近的關系，是希望在接下來的更多場合，一起出現？這是否有可能是傀儡術的弱點？本體不能離傀儡太遠？

早上，老人身軀傀儡出了故障，便是因為伊澤爾·萊斯這具身軀離得太遠？

越想，阿加頓便越感覺自己捕捉到了某種真相，仿佛一切都說得通了。

“那個亮銀班的孩子，能打贏我們的小阿加頓？”

那位農業保障官和阿加頓父子非常熟絡，走近逗弄起小阿加頓來。

小阿加頓臉色再次漲紅，哪里是什么“打贏”，對方根本沒正眼瞧過他。

“他個頭比我高，力氣比我大。”

話剛說出口，小阿加頓便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魔法師之間的打斗，說力氣大這種話，自己真是昏頭了。

可是，總不能直說自己的火焰破不了對方的防，這也太丟臉了。

眼見那些大人們都笑了起來，小孩閉上了嘴，不想再說下去。

“小阿加頓真是溫柔又善良。”

“定是擔心魔法傷到對方，出手很有分寸。”

“小阿加頓也長大了。”

一時間，賓客們都以為不過是小兒玩鬧。

眾人都未注意之時，雷蒙德輕輕旋轉起他手中戒指，一絲微弱的靈魂之音響在了小阿加頓腦海里。

“為什么不將這群討厭的人的孩子全部拉下水？讓他們都笑不出來。”

倏忽間，小阿加頓感覺心底似乎浮現出了某個聲音，他對這些大人多了些敵意，想要讓他們為自身愚蠢付出代價。

他相信，這就是他心底最深處自然而然的情感，他就應該這么做。

小孩目光微動，有了主意，懇求道：

“我想用魔法，和他再打一次。父親，你能組織一場【雅戰】么，就像王城那些貴族們那樣？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跟他再打一場了。”

我會光明正大認輸，然后你們所有人的孩子就會光明正大被暴打一頓！哼！

小阿加頓為自己的聰明天才感到高興。

阿加頓本待拒絕，他怎么可能安排院長大人去和小孩打架呢？但余光一瞥，卻發現雷蒙德并未搖頭，反而一副欣慰頷首的模樣。

院長大人希望這件事發生？

這……或許是鼓動賢者班孩子，孤立夏莉的絕好機會。

阿加頓一下跟上了雷蒙德思路。

“一場賢者班孩子的排名賽？”

男爵微微笑道，看向院長大人。

自然而然就把夏莉排除在外，這正是今日宴會的目的之一。

今年賢者班十五人排除夏莉，再加入小阿加頓和伊澤爾。

“剛好十六人，四輪比賽，也算是晚宴開場前的小助興。”雷蒙德點點頭。

至此，他的目的也算達成。借助同齡人間的比賽，窺一窺那小鬼的底牌的能力。

之前對伊澤爾的試探與觀察中，雷蒙德已經排除了許多可能性：

伊澤爾背后多半不是王城，也應該不是阿塔肯納。但還需要進一步觀察，觀察他身上的特殊究竟源自何方？

“排名賽好啊！我贊助靈性恢復藥水，給孩子們回復狀態用，放心，都是頂好的特挑藥水，市面上都找不到這個純度的！”

安格爾德觀察雷蒙德和阿加頓男爵的態度后，立即表示了贊同。

排名，這個詞總是有格外的魔力，尤其是對家長而言。

一切如同雷蒙德預料，無半點阻礙。

一旁，小阿加頓已經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在父親耳邊耳語道：“父親，我打不贏那家伙，賢者班沒人能打得贏，讓這群人也吃點苦頭。”

阿加頓男爵非常欣慰，沒想到自家小兒子這么小年紀，就領悟了貴族斗爭的真諦。頗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風范。

只是，你自認為的聰明，是否有可能是別人的安排與引導？誰才能真正在漩渦中獲利？雷蒙德微微抬頭，望向宴會廳明亮刺眼的燈光。

老人想道：

伊澤爾以為自己贏了，獲得了賽勒城財富圈的入場券，可以打通那些所謂債券的銷路。

小阿加頓以為自己贏了，獲得了捉弄賓客與伊澤爾的機會。

阿加頓男爵以為自己贏了，組織這么一場賢者班家庭宴會的意圖顯而易見，就是為了孤立夏莉，尋找攻擊昂斯特家族最薄弱處的機會。

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真好。

就在比賽流程剛剛敲定時。

門外，管家匆忙的腳步聲打斷了眾人規劃：

“男爵大人，阿塔肯納大使來訪。”

所有聲音一下安靜，就連雷蒙德也呼吸一滯，感覺事情無端起了變化。

他知曉阿加頓與那位大使有書信往來，也有一些暗地里的走私生意，但沒想到阿加頓竟然能請動對方。

不，不是請動……雷蒙德瞇起眼睛，阿加頓也很驚訝，顯然沒料到這件事。管家也說的是“來訪”，而非受邀抵達，這顯然在阿加頓的預料之外。

沖著賢者班來的。雷蒙德頓時明悟。

在場的市政官們全都愕然，而商人們都是面露驚喜。

“我以為你是打算趁夜間賣血浴配方，沒想到竟把大使給請來了。”安格爾德想起了早上與阿加頓在學校里的交談，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但阿加頓男爵本人卻不太能笑得出來，反而面露難色。

大使先生是貨真價實的【大魔導師】，萬一雷蒙德先生的傀儡術被窺破，順藤摸瓜之下，自己與昂斯特家族間的齷齪對抗不可能藏的住，牽連甚廣。

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目光望向雷蒙德，卻發現這位魔導師院長大人眼里并沒有擔憂和懼怕，仿佛一點都不怕被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