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沈蕃因為崔清清要欒野谷聯系方式一事而不小心表露心跡之后，兩人又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沈蕃自不必說，他還是要先弄清楚崔清清父母的態度再做打算。

至于崔清清，一方面工作比較忙。

另一方面她在等另一個機會，再跟沈蕃好好把四年前那樁恩怨了結。

當然，崔清清之所以一直拖著不說，還有一個隱藏的原因——

談是可以談，談完之后呢？

告訴沈蕃，自己已經知道當年他提分手的真正原因，能夠一定程度地理解他。

然后呢？

兩人就此和好如初，破鏡重圓？

還是，從此冰釋前嫌，做回好朋友？

四年的傷痕真能說愈合就愈合嗎？

這些年的感情隔閡，真的能說放下就放下？

在沒想好這些問題之前，崔清清也不想貿然找沈蕃坦白。

反正經過欒野谷一事，她心里暫時也明確了一些事。

實際上，她和沈蕃之間的氛圍也是越來越微妙。

有時候他們在屋里碰了面，有個眼神的小交匯，總會碰撞出一絲絲不尷不尬的火花。

這讓沈蕃感到困惑。

相比于現在這種感覺，他似乎更習慣崔清清之前那種橫眉冷對的狀態。

不知何種原因，崔清清對自己的態度好像變了。

但，這是為什么？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12月中旬的某天，沈蕃收到一條信息。

一條來自崔清清媽媽鄭秀玲的微信。

她發信息請自己幫忙關照下崔清清：

“清清已經知道我和她爸離婚的消息，現在正在生我們的氣，有段時間沒跟家里聯系了。

“我和她爸都很擔心她，所以想麻煩石頭你這邊幫忙照看下。

“有什么情況，可以跟我說一聲。”

這個消息從內容到形式都帶給沈蕃很大的震動。

內容上，崔清清已經得知她父母離婚的消息。

這意味著當年阻礙他們的關鍵因素之一自行消失了。

形式上，玲姨主動發這條信息，是不是表示她不再反對自己和崔清清在一起。

或者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甚至再進一步推論，崔清清已經知道了當年自己提分手的真相？

不論是哪種可能，對自己來說，都是顛覆性的好消息。

沈蕃也沒有得寸進尺，直接詢問玲姨，而是禮貌地回復：“好的。”

當年提分手的事情做得太決絕，現在即使想挽回，也急不得。

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

12月24，西方的平安夜。

國內這幾年不怎么流行這個節日了。

但IMAGE公司因為有明顯的歐美市場背景，加上內部有不少國外員工，還是放了幾天假。

當晚，崔清清剛從新辦公樓出來，就看到公司門口停著一輛黑色邁凱倫跑車。

車旁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許久不見的季云赫。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崔清清上前打招呼。

“昨天剛回，公司圣誕放假。”季云赫落落大方，“怎么樣，能不能請你吃一頓飯？”

崔清清正要婉拒，忽然看到又一輛黑車停在面前。

比亞迪漢。

沈蕃的車。

車門打開，沈蕃從車里出來，他看到季云赫，詫異了下，打招呼道：“季總啥時候回來的？”

季云赫看到沈蕃，也愣了下，道：“剛回，來找清清吃飯。”

“那太不巧了，我也是來接清清吃飯的。”沈蕃說著，看向崔清清，“清清你咋說？”

崔清清沒好氣道：“我今晚不想吃飯，只想回去好好歇著。”

“也行，我先送你回去吧。”沈蕃道。

“我可以自己叫車。”崔清清道。

公司已經給她配了車，在招聘司機了。

沈蕃主動上前接過崔清清的包，道：“上車吧，崔總，您就把我當專車司機。”

崔清清瞪了沈蕃一眼，但還是順勢把包交給他了。

轉頭跟季云赫說：“抱歉，今天有點累，先回去了，下次再說。”

“啊沒事，下次再約。”季云赫瀟灑揮手。

“那季總，咱們再見了。”沈蕃邊跟季云赫說話邊為崔清清開車門。

“嗯。”季云赫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沈蕃并不像他表現得那么人畜無害。

崔清清上了車，開門見山問：“你怎么來了？”

“找你吃飯。”沈蕃道。

“我不是說不吃飯嗎？”

“那不是忽悠季云赫的嗎？還真不吃飯啊。”

崔清清撇撇嘴，道：“對了，你剛剛是不是喊我小名？”

“嗯。”

“以后沒我的允許，不準叫我小名。”

“那為什么季云赫可以叫？”

“別人我管不著。”

“好吧。”沈蕃同意，“吃火鍋？”

崔清清默許。

沈蕃直奔南斗廣場。

這是二人自重逢以來第一次單獨外出吃飯。

當他們坐下點單的時候，很多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你為什么想到今晚請我吃飯？”崔清清看著沈蕃問。

沈蕃想了想，道：“其實是有話想跟你說。”

“什么話？”

沈蕃又沉吟幾秒，道：“玲姨跟我說，你已經知道她和文叔離婚的消息了。”

崔清清面色一黯，默認了。

“我想說的是，這件事我四年前就知道了。”

崔清清望著沈蕃的眼神忽而犀利起來。

沈蕃語氣不變，續道：“玲姨親口告訴我的。”

“然后呢？”崔清清問。

“然后玲姨不讓我告訴你，怕你出國留學分心。”

“那你為什么今晚又告訴我？”

“我是想勸勸你，不要因為這事一直和家里斷聯。

“尤其是玲姨，她在這段婚姻中也是受到傷害的一方。

“如果你再不理她，對她而言，豈不是雪上加霜？”

崔清清聽得有些意動，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問沈蕃：“是我媽讓你來勸我的？”

沈蕃搖搖頭：“玲姨只是讓我多關心下你，是我自己想勸你。”

“她讓你關心我你就關心我，你這么聽她話。”崔清清話里有話。

沈蕃笑了笑：“畢竟看著我長大的長輩。”

“所以當初她讓你離開我，你就離開我？”崔清清順勢道。

沈蕃臉色微變：“你怎么知道了？”

“你別管，就說是不是？”崔清清目光灼灼盯著沈蕃。

沈蕃嘆息頷首：“是的。”

“你當時為什么不和我說實話？”

“當時還小。”

“那我們再次重逢，你有這么多機會，為什么也沒想過告訴我真相？”

“玲姨態度沒變，你又在和季云赫那種國際精英相親，我再說又有什么意義？”

“那今晚呢？”

“今晚怎么了？”

“今晚你面對季云赫，你為什么不退縮了？”

“這個之前說過了，他只比我好10倍，配不上你。”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找不到比你好100倍的就只能一直單身咯？”

沈蕃點點頭，道：“對，以后你的相親對象，我會嚴格把關。

“只要發現對方不合格，我就會出面攪局，甚至大打出手。”

崔清清險些被最后四個字逗笑，隨即冷哼道：“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為什么？”

“再過幾日，我就要去韓國了。”崔清清笑吟吟地看著沈蕃，“你怎么攪局？”

沈蕃神色微斂，問：“去多久？”

“不確定。”崔清清微笑著看向沈蕃，“美國有金發帥哥，韓國有長腿歐巴，對你來說，大差不差吧。”

之后，沈蕃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吃著火鍋。

崔清清看著他，欲言又止，若有所思，表情頗為奇異。

吃完火鍋，回去的路上，崔清清給媽媽發了信息。

沈蕃有句話說得對，媽媽也是受害者。

她的痛苦可能超過自己。

·

26號，老人家生日，中國有兩架戰斗機劃破蒼穹，震驚世界。

又一日后，一首兩棲攻擊艦下水。

國家鉚足了勁，要在24年年底為全國人民露兩手奇觀瞧瞧。

28號，崔清清動身去韓國。

她明明已經通過小昭把時間和航班信息透露給了沈蕃，他還是沒來送自己。

看來和四年前一樣，他會再次因為距離而退縮。

原本自己還想著，倘若他來送自己，說兩句軟話，自己會把真相告訴他。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這么說來，四年前他提分手，未必全是因為媽媽的要求。

崔清清登機后，坐在位子上生悶氣。

忽然，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外面進來，若無其事地放好行李，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

沈蕃！！！

崔清清目瞪口呆、驚喜交集地看著他，問：“你怎么在這里？”

沈蕃沒答，看了她一眼。

“問你呢，你怎么在這里？”崔清清臉上的笑意快遮不住了。

沈蕃注視著她的雙眸，道：“四年前，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出國，無能為力。

“這一次，她去哪，我去哪。”

這句話如同綸音佛語一般，震撼著崔清清的耳膜，直擊她的心田。

她整個人被震得一句話說不出，怔怔地看著沈蕃。

“你，你心愛的姑娘，你是說誰？”崔清清聲音似乎都在發顫。

“崔清清。”沈蕃完全不演了。

這三個字又如三記重拳，砸在崔清清的心鼓上。

“四年前？”

沈蕃一笑，道：“崔清清，你真的以為我只愛了你一個暑假嗎？”

崔清清聽到這句話，眼眶猛地一熱，開始有淚花閃爍。

這句話，她等了四年。

這四年，她在心里問過自己無數遍，難道他就真的只喜歡了我一個暑假嗎？

崔清清眼淚一顆顆流出，但臉上又帶著笑意，轉頭看向窗外。

“你在笑？”沈蕃問。

“沒有。”崔清清搖頭。

“明明在笑。”

崔清清擦了下眼淚，轉頭看向沈蕃：“如果你心愛的姑娘還是崔清清，那你在杭州等她就好了啊，她下周就回。”

沈蕃疑問：“不是待至少三個月嗎？”

沈蕃從鄭昭黎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三個月到一年。

“不是啊。”崔清清表情活潑。

沈蕃笑，他知道自己又中計了。

“沈蕃，你又輸了。”崔清清也笑。

“嗯，我輸了。”沈蕃承認。

終究是崔清清技高一籌，她贏了沈蕃。

但，沈蕃真的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