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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燈籠債(下)

她最見不得這狐媚子爬床的做派,當年要不是沈萬金的色迷心竅,哪能讓勾欄出來的玩意兒進沈家門。

就算沈延是個庶出,那也是長子,配的娘子也萬不是這般瘦馬。

沈延跪得膝蓋發麻,中衣半敞露出胸膛抓痕。

他自然無可辯駁,縱是巧舌如簧也難辯巫山云雨,只得任額角冷汗涔涔浸透蓮紋地衣。

他此刻恨不得生吞了錢牙牙——這個女人居然聯手沈硯舟把自己擺了一道。

“鬧劇到此為止。“老夫人開口打破沉默,“延哥兒收作通房便罷?!?

錢牙牙自是不肯作通房,她學著沈硯舟教她的,耳語沈延道:“妾若成泥,少不得要同老夫人說道說道,您原本要在硯二爺榻上翻云覆雨的妙計。”

沈延聽到這句話,差點想要當場掐死她。

沈延脖頸青筋暴起,生生將喉間腥甜咽下,伏地叩首。

“孫兒...愿納為良妾。“

“好!好!不愧是兄弟!“

老夫人鳳目圓睜,壽字杖將青磚鑿得火星四濺,“今日不是你要強娶這瘦馬,就是硯舟要娶商女;明日便開祠堂,叫列祖列宗瞧瞧我們沈家的好兒郎!“

堂下坐著的沈硯舟和柳含煙互相憋笑的直哆嗦,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外更漏聲聲,恰似為這出“李代桃僵“擊節而歌。

婚期定在上元節那天,朱漆小轎趁著煙火起時,悄沒聲息地溜進沈府西角門。

合府張燈結彩的喜氣里,只有三處真心實意的笑臉——鳳冠霞帔獨坐拔步床的錢牙牙,提著兔兒燈已經出府混入人群的沈硯舟與柳含煙。

沈延未著寸縷喜紅,反在書房將澄心堂紙撕得雪片紛飛。

喜房內連枝燭淌著紅淚,錢牙牙頂著累金絲墜珍珠的蓋頭,孤鸞照鏡般枯坐到五更天,連合衾酒都凝了冰碴。

她唇角卻噙著蜜,能在這雕花拔步床上嗅到沈延慣用的龍涎香,便勝過萬盞合歡燈。

但是她不覺得苦,因為她覺得即使是個妾室,也呆在了心愛人的身邊。

酉時三刻,東門大街已是火樹銀花不夜天。

沈硯舟拽著柳含煙躍上綴滿走馬燈的錦繡高臺,廣袖掃落簌簌金箔,指間鎏金骨扇唰地展開,露出“百燈奪魁“四個灑金大字。

“今有燈謎百道,解得謎王者可取走這錠錯金麟趾!“

柳含煙足下羅襪生塵,險些碰倒牡丹燈。

沈硯舟按著她肩頭落座湘竹椅,面前紫檀案已擺開琥珀核桃、蜜漬金橘等十二味果碟。

臺下頓時鼎沸如滾油潑雪,書生們攥著謎箋爭相涌至臺前,恍如萬千銀魚逆流爭渡龍門。

此時有書生舉著謎箋:

“琉璃世界珍珠丸,琥珀光里白玉團

萬戶搗衣聲暫歇,滿城爭說月嬋娟“

他解謎的聲如裂帛穿透鼎沸人聲:“琉璃世界喻糖水清透,珍珠丸乃浮元子裹芝麻餡時濺起的糖霜,恰似《東京夢華錄》所載『乳糖圓子』。琥珀光指桂花蜜釀,白玉團暗合周必大“星燦烏云里,珠浮濁水中“之句——此乃上元必食的浮元子!”

沈硯舟擊掌大笑,扔過去一枚金瓜子:“解得一首可不得燈會擂主。”

漸漸,燈謎被推上高潮。

沈硯舟像個小財神指間金瓜子接連飛入人群:“諸君且看!解得此謎!“

他拿著扇子忽向天一指,百盞燈籠應聲翻轉,露出背面朱砂,竟幻化成自己小像。

滿場嘩然。

最顯眼處懸著八尺長的鮫綃燈幡,上書:“甲子年八月十七卯時三刻生,通蘇繡蜀錦,居‘金縷閣’,打一人名“。

沈硯舟俯身拾起她鬢邊將墜的珍珠步搖:“娘子可猜得出?“

柳含煙嗔怪他一眼,那分明是她的生辰八字----猜的是她名。

臺下頓時哄笑如潮水,原這滿街燈謎暗藏玄機:飛燕燈喻其掌上寶,西子燈比其捧心愁,連那盞走馬燈轉的都是她生辰八字。

“好個沈二爺!“

眾人撫掌大笑,“正月十五辦生辰會,百盞燈謎藏芳名,這哪里是猜燈謎,分明是烽火戲諸侯!“

人群隨著這聲喝破方恍然大悟,原是借上元燈火作紅繩,將全城熱鬧都捆成送給柳掌柜的纏臂金。

“世人道我沈硯舟是混世魔王?!?

沈硯舟執起柳含煙的手,將錯金麟趾輕輕放入她掌心:“卻不知我二十二年荒唐歲月,原是為等今夜——借全城燈火作聘,邀九州星月為證,許你八載春去秋來,七年冷暖晨昏。”

柳含煙耳墜亂顫似要融在漫天煙火里,芙蓉頰上胭脂早被煙火熏成海棠醉日。

沈硯舟嘴唇抵著她發燙的耳垂低語,溫熱吐息裹著沉水香渡入耳蝸:“走,樊樓馬上要放煙花,我們現在去還趕得上。”

(樊樓)

柳含煙望著漫天星雨,十四歲那個雨夜仿佛穿過五年光陰潑在眼前——債主踹開柴門的巨響裹著母親咳血的帕子,當鋪伙計掂著她最后支銀簪說“瘦馬巷還缺個會唱曲的“,她不知道哪個是夢。

她只當沈硯舟是合作者,她不信任這個總把真心裹在荒唐事的紈绔子,教人分不清是戲言還是真意。

但是他總是捧著一顆好炙熱得心,不斷靠近,不斷靠近,叫自己無法躲避。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她只覺得自己此刻很慌張,害怕。

煙花五顏六色炸裂,就像柳含煙五味雜陳得內心,她說不清楚這般得感覺。

同樣的,沈硯舟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剛剛他也不知道如何說出那番話,他只覺得好害臊。

他開始只覺得她很有趣,娶回家一定也很有趣,之后就著了魔般貪看她眼底的戒備——像雪地里獨行的白狐,明知獵人設陷,偏要叼著梅花去踩那機關。

琉璃瓦上第三朵牡丹煙花炸開時,兩人的聲音恰似雙蝶撞上蛛網。

“今…“

“那…“

兩人俱是一怔,倒映在彼此瞳仁中的影子都晃了晃。

“你先說?!?

沈硯舟故作從容地叩著漢白玉闌干,指節敲擊聲卻比銅壺滴漏還亂。

闌干上浮雕硌得掌心發麻,像要刺破這場荒唐的鎮定。

柳含煙張口時夜風卷著硝煙味鉆入喉間:“你今日…“

沈硯舟:“嗯?今日得燈會好看嗎?”

她望著他緋紅的耳尖沒入夜色,絹帕在掌心絞出深痕:“燈會…甚美?!?

這話說得比貢院門口的滴水計時還規矩。

沈硯舟也點頭,訕訕一笑,兩人尷尬得轉頭望向天空炸開得煙花。

他指尖蹭著袍角拭了三回,才敢去碰她蜷縮的指節。

先是小指勾纏,繼而虎口相貼,最后十指扣入指縫時,恰逢萬千煙火齊綻。

他那擂鼓地心跳好像做了什么壞事。

柳含煙忽然輕笑出聲,笑著笑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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