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憑著直覺的瞎走,時不時路過一小堆碎石渣子。
頂棚星羅棋布著細(xì)細(xì)的裂紋。
不知道這里的通道經(jīng)歷了什么,是否和上一層那個地坑一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塌陷下來。
“葦杭兄弟。”
林健靠了過來,猶猶豫豫地四下張望著。
“剛見到你們時,你和魯警官說,在你們那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我......”
“就像星知和星尋。”
“但......你說他,已經(jīng)死了。是被殺死的。”
柏葦杭想起那個死在自己辦公室的核物理專家,還有電腦中以“21號地球公司開發(fā)部”為名的神秘文件夾。
“看久了星尋這姐妹倆,我倒是對那個世界的我更好奇了,可惜他……我在想,我們每個人,是否在平行的世界,都對應(yīng)存在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呢?”
哎?
柏葦杭放慢腳步,困惑的看了看林健。
這怎么可能,如果自己的世界和星尋林健的世界是在1962年核危機(jī)后分裂的,那么在這之后的世界應(yīng)該是互不相關(guān)的存在呀。
兩邊世界的環(huán)境、發(fā)展程度、人口可能大相徑庭,怎么會每個人都有一個對應(yīng)的自己呢?.
“葦杭,我也想過這一點。”
星知接著林健的話說。
“這兩個世界有一個我完全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說爺爺,在1962年時,一個世界的他繼續(xù)生活在蘭市,另一個他則逃入地下,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在此之前,兩個世界的爺爺,是同一個人。”
“但我和星尋,都是在1962年之后出生的。既然兩邊的世界在1962這個時間點徹底斷開,那么我和星尋,一個出生在地下城,一個出生在蘭市,經(jīng)歷、性格、認(rèn)知全都不一樣,可長相、年齡卻完全相同?”
“林大哥也是同樣的情況,他也是核爆后出生在地下城的,為什么咱們那邊,會有個一模一樣的他呢?”
這......
兩邊的世界,截然不同的走向,但卻有著這樣共同的印記。
好像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安排著這一切。
“我倒好想快點看看,這個世界的那個我,是什么樣子。”
魯昊哼哼唧唧的摸著半邊臉。
“但也許,地上世界早就沒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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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不知道多少個岔路,又困又疲乏。
幾人靠在墻邊,分享著補(bǔ)給品。
星知拿出自己的水瓶,想給星尋喂一點營養(yǎng)液。
可這女孩,牙關(guān)緊閉。
“呀,好燙。”
摸在星尋額頭的手,猛地縮回來。
“她發(fā)燒了!”
陰冷的迷宮,像經(jīng)歷千百年的墓道,牢牢困住他們。
羅蘿蜷縮在星知身邊,仰著臉,大眼睛忽閃著。
“星知姐姐,我們......不會出去不了吧。”
柏葦杭一時語塞,只能機(jī)械地摸了摸她的頭。
魯昊嘩啦嘩啦搖晃著水瓶。
“柏哥,你那里還有多少水?”
柏葦杭搖了搖頭,自己的補(bǔ)給品早已見底。
按照李爺爺對當(dāng)年的回憶,這條通道最多也就幾個小時便能走出去,柏葦杭他們也只帶了一兩天的飲食,此刻,困在迷宮中的眾人,即將山窮水盡。
“吱......”
兩盞幽暗的小燈,在前方暗處點燃又熄滅。
躍動一下,靠近了一點兒距離,又一動不動,貼著地面閃了閃。
柏葦杭趕忙把手電照過去。
一團(tuán)灰黑,毛茸茸。
悄無聲息試探著走過來。
“星知姐姐,這是什么呀?”
羅蘿只見過姐姐抓到的,溜進(jìn)地下城的老鼠。
“這是......貓......?”
星知瞪圓了眼睛,小聲回答著,生怕驚嚇到眼前的小家伙。
燈光里,黑色斑紋清晰油亮,四爪雪白......
一只胖碩的花貍貓,嘴里叼著一只不斷扭動的肥老鼠。
警覺地一步一停,但仍慢慢靠過來。
屏息凝神,貓和人都互相觀察著。
星知向這小獵手緩緩伸出一只手,手心沖上,微微蜷了蜷手指。
胖貓一松口,老鼠掉在地上,吱一聲扭頭就跑。
小家伙回頭望了一眼逃遁的獵物,猶豫了一下,又繼續(xù)望著星知。
一步一步走過來,隔著半米,前爪微微探出,身子重心后移,擺出一副隨時要逃走的姿勢,細(xì)細(xì)看著眼前的女孩。
這一刻,仿佛定格,柏葦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攪動了面前的空氣。
圓溜溜的眼睛忽地瞇了起來。
“喵。”
大腦袋湊過來,靠在星知手上,輕輕前后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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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這地下城和迷宮里,觸摸到了來自地上世界的生命!
“呼嚕呼嚕......”
胖貓瞇著眼,享受地任憑星知撫摸,一側(cè)身體蹭過,又換了另一邊。
羅蘿一臉羨慕地看著星知,也想摸摸這可愛的胖家伙,但又害怕地縮著手。
小手摳在一起,糾結(jié)地不知該放在哪里。
“柏哥!”
魯昊壓著內(nèi)心激蕩,聲音略略顫抖。
“這貓一定是從地上鉆進(jìn)來的,我們離出口不遠(yuǎn)了!”
柏葦杭也悄悄拍了拍林健。
“林大哥,我們準(zhǔn)備好,或許可以跟著它走出去。”
重新緩緩背起星尋,慢慢站起來。
小家伙感覺到周圍的動靜,警惕地退了半步,可還是留在燈光里。
“拜托啦。”
星知柔聲對那團(tuán)肉乎乎的花斑祈求著。
“帶我們出去吧。”
胖貓歪著頭,像是思考著。
良久,扭過身子,徑直向黑暗中走去。
“快,跟上。”
一行人也壓著腳步跟在后面,生怕驚嚇到這從天而降的向?qū)А?
但似乎是多慮了,這胖貓走走停停,時不時還回頭看看他們,就像確認(rèn)一下他們有沒有掉隊。
每到一處拐角,都認(rèn)真地“喵”一聲,像是在說。
“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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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多久,通道中一堆黃土碎石攔住去路。
小家伙前爪發(fā)力,輕輕一躍,消失在土堆上。
急忙趕到近前,柏葦杭打量著這道阻礙。
頂棚一處塌陷,露出一米見方的洞口。小家伙正在那洞口向下張望著。
又是通道的一處塌方。
好在塌方傾瀉的土石,堆起一條向上攀爬的路徑。連推帶拉,幾人手腳并用爬上土堆,從洞口鉆上去。
柏葦杭抱著星尋,魯昊和林健從洞口小心翼翼地把昏迷的女孩扶出去。
當(dāng)柏葦杭最后從洞口探出頭,燈影里,那小胖貓正悠閑地坐在地上,舔著爪子。
不等他完全爬出來,魯昊便激動地指著前方的通道。
“柏哥!這里......”
“沒有那些門洞岔路!”
眼前,是一條和遭遇機(jī)器狗之前,一樣的通道,筆直的奶黃色墻面,伸向遠(yuǎn)方。
左右一個門也沒有!
頭頂頂棚斷裂,砂石泥土滴滴答答滲著水。
封住了身后的路。
“葦杭兄弟,我們這是回到了那條連通出口的路了吧!”
林健狠狠在胸前,揮了一下拳頭。
見幾人都從洞口鉆出來,那小貓像是催促般,喵喵叫了幾聲,沿著墻角扭頭離開。
顧不得多想,本來疲憊的身體,仿佛注入了一針強(qiáng)心劑,眾人攙扶著追趕著,那燈影里一搖一搖毛茸茸的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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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星尋。”
爸爸的聲音從遠(yuǎn)方呼喚著。
使勁睜開眼,眼前一陣搖曳。
遠(yuǎn)處,爸爸媽媽肩并肩,正沖自己伸開雙臂。
一束光從他們身后灑下,背光處看不清他們的臉。
“爸爸......”
星尋使勁跑著,卻感覺雙腿灌鉛,一點兒也挪不動。
柏葦杭感覺脖頸處一陣潮熱的呼吸,背上的星尋吃力的扭動了幾下,垂下的雙臂圍著自己脖子緊了緊。
“星尋?”
“爸爸......葦杭哥......?”
“你醒了!”
“堅持一下,我們就快要出去了!”
星尋一陣目眩,冰冷的空氣順著五臟六腑的縫隙卷進(jìn)身體,忍不住牙關(guān)打顫。
緊貼著的男人的后背,寬厚溫暖。
像是兒時趴在爸爸的肩膀上,隨著穩(wěn)穩(wěn)的步伐,躍起在快樂里,落下在安穩(wěn)中。
忍不住想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可綿軟的雙手無力僵硬。
只任由黑暗擦過雙耳,退入身后的無盡寒冬。
從他臉頰耳垂處,瞇著眼望去。
一個微弱的亮光,正在遙遠(yuǎn)的地方晃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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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葦杭怕自己眼花了,停下腳步關(guān)掉手電。
瞇著眼使勁向前方看去。
人們紛紛停下來。
一片漆黑中,一個小光點正漂浮在前方的黑幕里。
像一顆不那么明亮的星,掛在沒有月亮的寒夜。
“柏哥!是不是那里......就是出口......”
狂奔!
一瘸一拐的狂奔!
身體跟不上雀躍的靈魂,被絕處逢生的興奮拖拽著,在暗巷里七扭八歪地跑著。
那個小亮點忽閃忽閃的變大,變亮。
柏葦杭似乎聽到林健、吸管男的低低的吼叫,和吳桐被腳步聲壓住的哭泣。
慢慢看清,一束白亮的光芒,從上方灑下,照在后面的土黃色上。
那只胖貓,三兩下爬上那土黃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尾巴一甩,便從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坍塌的地道,堆著黃土。奶黃色的墻體隱沒在漂浮的灰塵里。
上方的大洞透進(jìn)光芒,穿過浮塵,幾米寬的丁達(dá)爾效應(yīng),勝似夕陽從云層中降下的金色幕墻。
洞口瀉入的土,松軟干燥,站在土里,抬頭向上望。
在黑暗中太久的眼睛,不禁瞇了起來。
方寸空洞中,一片灰藍(lán),半朵蒼白的云,正從洞口一角,慢慢飄過。
“喂,我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