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黃夭也從后面跳上墻頭,她手捧語令,冷然道,“楊武呢?”
辜狐飛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越見卿在說話,立即解釋,“他一時半會醒不了,神智似乎也遭到沖擊,暫時交給駐風都的玉靈弟子。”
“神智怎么會受到沖擊?”
“把你掰成兩節,你也得緩一會吧?”辜狐飛無奈道。
“教主!”言樓上前一步,打斷兩人“敘舊”。
辜狐飛冷笑一聲,“讓越見卿歸鄉是吧?然后喂給魙境的怪物,吞噬他的潛力,塑造他的人形,最后再放出來禍害人間,要不就弄成有神智的魙鬼,繼續吞噬下一位預選少君?”
“胡言亂語!我等迎君為教主是真心的!只要歸鄉完成儀式……”
“儀式!”滿臉輕佻的玉靈弟子猛然提高聲音打斷他,“儀式最后是什么結果你們清楚嗎?誰知道他會變成魙還是變成其他什么東西,或者干脆被一口吃干抹凈,連存在的痕跡都徹底消失!你們干這種事還少嗎?”
“吾君肯定能成功,就像上一任……”
“你是說,丁無秦?那個從娘胎里就開始吃魙的家伙?他生出來之后,只能驅使幾只小鬼,現在都不知道被他爹藏到哪里去了!”
言樓被他打斷好幾次,氣得白臉變紅臉,衣襟前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辜狐飛瞥著那鈴鐺,不再言語。
“那是什么?”黃夭再次問道。
“一種封印魙的篆器,據說破滅道每一次找到教主,大部分都變成了這家伙脖子上的鈴鐺。”辜狐飛怪笑。
以這貨的性子不直接動手,而是和言樓拌嘴,原來是忌憚這個。
“是夷教,不是破滅道!”言樓咬牙切齒,“我教乃是世界新生之道,是未來正途,什么破滅,這是污蔑!”
“有什么區別?”辜狐飛聳肩。
越見卿心中了然,接著借黃夭的口下定論,“言樓,你若能把你教右護法請來見我,再把言白衣說的事證實給我聽,那么就歸鄉。在此之前,不要再來妨礙我了。”
言辜兩人臉色同時變幻起來,然后對視一眼,前者摸了摸鈴鐺轉身退去,后者拉著越見卿就走。
走了幾步,辜狐飛低聲道,“快跑,我打不過那家伙!”
“……他為什么不動手呢?”
既然打不過,那么敵人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為什么言樓不直接把人綁去魙境?
“因為你要真的是什么教主,蘇醒的第一刻就會殺了他。”辜狐飛表情怪異,“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夷教信奉真心誠意地侍神,他們認為心意不純就會化魙。”
“原來如此。楊武在何處?我有事要問他。”
“還沒醒呢,干嘛急著見他,我接到秘訊,破滅道的萬字長老在風都東邊現身,還帶著三個被蠱惑的除魙師,這可是行走的貢獻啊,要不要去看看?”
“你自己去吧。黃夭,帶我去找楊武。”
越見卿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證實。
眼看沒有引起他的興趣,辜狐飛只好摸摸下巴,跟在兩人身后。
駐地的弟子在一處名叫伏安的小道觀,楊武就躺在廂房里,兩條腿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人還昏迷著。
越見卿見狀也不急,只是要了筆墨紙硯,寫了一封信交給那駐地弟子,讓他幫忙加急送到京城。
接著他讓黃夭找看看有沒有擅長醒神方向的篆師,一旦找到就帶來治療楊武。
最后,他獨自在隔壁廂房待著,慢慢催動道心。
一種冰冷,窒息的感覺彌漫開來,恍若萬載流淌、永恒不變的幽泉,帶著無邊無際的陰影籠罩房間每一個角落。
屋中明明沒有水,卻有股潮濕味道,紙窗外光影晃動,也像極了起伏的波瀾。
越見卿心念一動,房間角落的銅鏡陡然晃過道白影,一位白衣書生打扮的人物出現在屋子正中。
他背對著越見卿,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神采飛揚,容色極佳的面孔,“言白衣。”
魙鬼單膝跪地,聲音卻遠不如外貌精彩,沉悶呆板,好似才從百年棺材板里跳出的老僵尸。
越見卿并不驚訝,早在吞噬言白衣的那一刻,它就已經徹底死去,失掉靈性。
言白衣沒有面孔的時候和人一樣,擁有面孔時卻變成了魙,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道理。
越見卿默念楊武、賀青等字眼,言白衣隨之一動,開始在地上刻畫起來。
王,行走三國之間,仰瞻日月,俯瞰山川。
遇一女,無沾俗塵,……悅,與之好。歷二載,后誕一子。
王行三地,故明地勢,守邊境,故悉戰事,與士同戰食,與民同悲喜……班師回朝。
倦……余辭恩,為風都子。
它寫字時斷斷續續,忘記了許多細節,但僅憑借出現的這些文字,越見卿足以斷定言樓和有靈智的言白衣勾結欺騙自己,至少欺騙了一部分。
上面完全沒有提到遇襲的事,更沒有夷教半個字眼。
且其文風大氣,緣由清晰,沒有任何牽強之處,不像言白衣之前顯化的那樣,總叫人覺得別扭。
但此篇隱秘缺失內容太多,越見卿無法辨別全部真相,譬如他究竟是不是被玉靈宮視為不詳?
這廝總是以各種方式出現在自己身邊,有某種讀心之術卻不敢承認,說是監視也毫不為過。
更讓越見卿心中陰霾的是,師父,也就是藥世杰,他每次出現必定對自己用讀心,不知是對所有人都如此,還是有意為之。
這一切,只需等楊武蘇醒,想必就會有所解答。
不過,提起楊武,他還有一點小小的疑問,為什么第一篇隱秘稱呼他為風都尉,第二篇卻叫他風都子?二者有何區別?
就在這時,黃夭敲響房門,“殿下,找到人了,楊武已醒。”
越見卿神色一動,突然揚袖揮出一片黑色火焰將隔壁廂房覆蓋,腳下隨即出現眩暈似的扭曲,整個世界又變了模樣。
言白衣木頭似地開口道,“言樓,我方才說什么你忘了嗎?”
頭戴烏帽,前襟掛二十七顆金鈴的男子踏步而出,微笑道:“我來履約了。”
“右護法鎮守吾鄉門戶,不能輕易離開,只好請教主入門一見。”
他五官似乎變淡了許多,顯得神色飄忽,像一幅畫。
越見卿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