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裴少卿到百戶所后就把孫有良叫了過去,將另一張材料單遞給他,“明德,這幾日你不用干別的事,帶著你的人收集這些東西。”
他這可不是公器私用。
收集這些煉丹是為了有效控制搖光圣女,他控制了搖光圣女就提升了自己的實力,就能更好為朝廷辦事。
所以這歸根結底其實是件公事。
“是!卑職遵命!”孫有良一口答應下來,然后才伸手接過了材料單。
裴少卿揮了揮手,“去吧。”
“大人……”孫有良欲言又止。
裴少卿皺了皺眉,“有話直說。”
“是!”孫有良應了一聲,隨后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奉上,“這是屬下幾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大人收下。”
不多,也就區區一千兩。
“怎么突然給本官送錢?”裴少卿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好奇的問道。
孫有良如實道來:“昨夜宋有才拉我到一個場子里耍錢,我們倆輸了個精光,干脆以緝拿要犯為由把賭場給搶了,按規矩得給大人您一份。”
“場子有給咱交錢嗎?”裴少卿依舊沒接銀票,風輕云淡的問了一句。
孫有良連忙搖了搖頭,語速飛快的說道:“大人放心,我又怎會如此不懂事?這場子沒給我們交過錢。”
“既然是正道來的,那本官就收下了。”裴少卿微微點頭,接過銀票的同時囑咐了一句,“但下不為例。”
要維護通州的營商環境嘛。
動不動就搶人家。
以后誰還敢來做生意?
沒人來做生意了,他收誰的錢。
“對了,給被你搶的那家賭場打個招呼,趕緊來交錢,有我們靖安衛保護,以后就沒人敢搶他們了。”裴少卿將銀票塞進懷里,淡淡的說道。
“是,大人。”孫有良笑笑,接著又失望的嘆了口氣說道:“可惜當時場子里沒多少錢,我們搶了個箱子回去打開一看,全是沒屁用的欠條。”
“怎么會沒用呢?欠條在我們手里那就能去找人收賬啊!”裴少卿理直氣壯的說道,給小弟開拓下思路。
孫有良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隨即眼睛逐漸明亮,一臉拜服,“大人明明能直接搶的,卻沒有,真可謂是菩薩心腸、仁慈無雙,屬下佩服。”
都怪自己圣賢書讀多了。
腦子被知識污染了。
居然想不到那么好的主意。
裴少卿一臉矜持的說道:“我們是官嘛,凡事得講究師出有名,他們就是告到府城去,也不怕打官司。”
“大人高見!”孫有良真不愧是讀過書的,不僅一點就通,并且還能舉一反三,“我們拿著欠條收完賬還能去找賭場要傭金,畢竟這賬是他們放出去的,給我們添了麻煩,我們辛辛苦苦的去收回來總不能是白收吧?”
“這就有些過分了,人家開賭場賺的也是血汗錢嘛。”心地善良的裴少卿有些于心不忍,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只收他們七成傭金就行啦。”
賭場賺賭狗的血汗錢。
而他賺賭場的血汗錢。
“大人慈悲。”孫有良贊揚道。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大人!大人!”就在此時宋有才急匆匆跑了進來,臉紅脖子粗的抬手指著外頭說道:“大人!天使到了!”
“天使?”裴少卿先一怔,然后才反應過來是指朝廷使者,還以為自己殺開陽圣子的賞賜下來了,頓時大喜過望的說道:“快快準備香案接旨。”
“不必啦。”
一道陰柔的聲音傳來。
裴少卿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涂脂抹粉、太監打扮的清瘦中年緩緩走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名內侍打扮的青年以及十多名禁軍。
“裴二公子,好叫你知道,圣上沒有旨意降下,你就不必麻煩了。”
清瘦中年太監笑吟吟的說道。
沒有圣旨?
難道是口諭?
不對啊,這么大的功勞,怎么可能沒有圣旨?裴少卿心中不解,表面客客氣氣的問道:“公公怎么稱呼?”
“唷!”清瘦中年太監一怔,隨后蘭花指拎著手帕咯咯直樂,“裴二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才離京不到半年功夫,就已經不認識咱家啦?”
說完還不等裴少卿開口,又一臉恍然大悟的陰陽怪氣道:“噢,不過也是,您可是威遠侯家二公子,又哪會將咱家一個無根之人記在心上。”
草,聽起來我該認識這死太監。
而且好像還得罪過對方的樣子。
除此之外,裴少卿還從對方的態度里隱約摸到了皇帝的態度,這回恐怕是沒等來賞賜,反倒等來了麻煩。
他一時僵在了原地。
不知對方根底,更不知道對方和裴少卿的恩怨,所以也不敢亂說話。
中年太監笑道:“二公子您倒是吱聲啊!現在都直接無視咱家了?”
“公公,還請跟我來。”裴少卿一咬牙上前抓起死太監的手就往外走。
中年太監懵了一下,本來能輕松掙脫的他卻沒有掙脫,而是半推半就的跟著走,“哎喲喂,二公子這是要帶咱家去哪兒?慢點兒,慢點兒。”
內侍和禁軍呆在原地面面相覷。
“跟上,跟上。”一名內侍說道。
裴少卿拖著中年太監回到了家。
“公子。”柳玉蘅看著跟著裴少卿嗚啦啦進來的太監和禁軍有些懵逼。
“備些酒菜招待他們。”裴少卿丟下句話就拉著中年太監繼續往里走。
中年太監的手在背后揮了揮。
示意其他人都不用跟上來。
這回和裴少卿再見面,他明顯察覺對方變了,想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裴少卿直接把中年太監帶進自己放錢的金庫,關上門后,當著他的面打開了屋里一個又一個箱子,瞬間露出一箱箱金銀珠寶和蹭亮的雪花銀。
屋內霎時間充斥著珠光寶氣。
中年太監直接看呆了=????(???????)。
“公公請隨便挑,說實話,我在京中無事生非,樹敵眾多,整日飲酒作樂渾渾噩噩,記性不太好,不管我當初有哪得罪了公公,今日就一筆勾銷如何?”裴少卿一臉坦然的說道。
中年太監僵硬的扭頭看向他。
不是,你這行賄也太直接了!
說實話,在來通州的路上他想過一百種方法報裴少卿當年辱他之仇。
畢竟眾所周知他們太監馬眼小。
但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裴少卿沉甸甸、金燦燦的道歉誠意,瞬間直接沖淡了他心中對其的滔滔恨意。
他們無根之人,沒有子嗣,沒有依靠,最親的就是這些金銀財寶啊!
裴少卿又喊了一聲,“公公?”
情況緊急,他只想到了一個這么處理的法子,畢竟連他都愛錢,就不信太監還能比他覺悟更高,不愛錢。
當然,要是這都打動不了對方。
那便說明他和對方的仇怨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直接刀劍相向吧。
“地方鍛煉人吶,二公子著實成長了許多。”中年太監回過神來由衷地感慨一聲,整張臉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公子身份尊貴,都已主動向咱一個閹人致歉,咱家也不能不識抬舉哇,過去之事權且當沒發生過。”
他們這些太監在宮里長大,比宮里的一張椅子、一盆花都還賤,受的侮辱少了嗎?多裴少卿一個不算多。
何況對方已經道歉了。
還拿出那么多錢賠禮。
人總不能為了尊嚴連錢都不要。
吉爾都沒有了,還要什么尊嚴?
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