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獻祭
- 迷狂
- 半麻
- 2873字
- 2025-05-07 12:00:00
這里已經沒有走廊--僅剩一片開闊的廣場。斷裂的門板、玻璃的碎渣、塊狀的水泥被吹到四周,環出一個粗略的圓形。
之前被電線絞索收緊壓碎的長廊,也被風暴重新開辟。
兜兜站在正中,朝四處看了看。被他打了巴掌的樓中女巫已經消失不見,僅僅剩下地上深紅的碎塊和肉渣:
“啊?是不是下手太快了。她說不定有什么新招數?我都沒來得及看。”
剛剛的那巴掌,應該已經把樓中女巫徹底拍碎了。至少,在四周的狼藉里、根本看不著她的身影;只有四濺的體液與肢體殘片:
但這一切尚未結束--
兜兜只覺得內心愈發沉重,都快要墜進胃里。
“唔--我明白了。她能夠影響別人的情緒,搞得我心情也不好...死人都不夠陽光嘛。”
他感到了樓中女巫留下的微妙情緒,像噴在手腕上的香水、怎么都揮之不去--
“誒...”
掌心傳來古怪觸感,讓兜兜低下頭:
在那里,些許的粉、白、紅正在升起--好像有看不見的細線,在牽引著它們重新匯聚。這些腦組織、骨粉與血液,原本應該宣告著樓中女巫的徹底消失。
它們飛快地盤旋,集聚:
相互纏繞、黏合,重組。
先是簡筆畫般的線條,接著沙塔似堆砌、從足骨開始逐漸凝聚成型--
樓中女巫的朦朧輪廓,又一次在兜兜面前出現。
兜兜用手捏住下巴--這次復活,他還真沒想到:
“現實生活里頭...真有這種超自然怪物啊?殺不死嘛,都把你搗成粉了;這樣也不行?《木乃伊歸來》喔。”
兜兜心中萌生出些許不太舒適的興奮。他對這樣的怪獸抱有好奇,但同時也變得讓擊敗對方像是解題、不能單單依賴純粹的暴力和宣泄--現在的體驗,稍稍帶上了些完成暑假作業似的色彩。
但旋即,他便把這些郁悶清出腦海、發出兩聲干笑:
“哈哈!我就喜歡挑戰。”
他其實不怎么喜歡--但氣氛都醞釀到這了,兜兜覺得這是條相對合適的臺詞:
而且經常鼓勵自己,對保持良好心情來說十分重要...尤其是在這股樓中女巫帶來的壓抑氣息里。
兜兜忽地伸出五指、掐住對方還在重組的頸骨,另一邊手撓撓頭皮,終于想出了個認真的提案:
“哎,如果我把你嚼碎了吃掉;你會從我肚子里跑出來嗎?”
“算了,怪惡心的。實在不行再試吧--”
他松開抓緊樓中女巫的手、把十指交叉,用力地活動起了手腕和肩膀。
---
顯示屏中滿是雪花,已經無法觀察戰場。
“--科長!現、現在怎么辦?還要...還要再投喂嗎?”
操作員結巴了,再也顧不得面前的顯示屏、將整個身子轉了過來,對著科長的側臉。
而科長仍舊如之前一般無二,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屏幕中嗡嗡的閃動--像一尊蠟像,似乎眼下的境況不過是觀賞中的電影。
但她忽地笑了起來,沒有半點聲息、身體卻笑得顫抖。
緩慢卻又清晰的回答,最終還是從緊抿的唇線里傳來:
“獻祭。”
...
操作員的眸子睜得滾圓,嘴巴也驚駭得大張。他把手扶住操作臺的邊緣,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撐起來:
“可是--”
砰!
他的抗議并沒有來得及說完:子彈從操作員的太陽穴里射進、又從另外一邊穿出,打進地板。
砰。
又是一聲槍響;另一邊的操作員也倒下了。
科長把配槍收回西服內袋、隨手撥開操作員軟倒的尸體,把嘴湊到麥克風旁邊。
身后是奪門而出的急促奔跑、辦公椅被掀翻倒下、大門搖擺撞擊的聲音--剩下的操作員全都逃出了總控室,但科長頭也沒有回上一下:
無論他們逃到哪里,是生還是死,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她轉動旋鈕,調整著整個廣播系統的音量;因為佩戴牙套,她的聲音帶著些類似大舌頭的含糊: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現在開始對[樓中女巫]執行獻祭程序。”
“你們都經過訓練,知道該怎么做。”
“開始回憶最愛的人吧--想不起來的,就死:沒有愛過的人,又何必活下去?”
說完,科長解開襯衣的衣領、用力清清嗓子,鄭重其事:
“啊--啊--啊--”
她張大嘴,像練嗓似的、發出尖細的聲音;等到終于滿意,科長把麥克風整個抓到嘴邊--
接著,她唱起奇異的歌謠:
“Dodo, l'enfant do...”
不是漢語,曲調柔軟緩慢、像是哄嬰兒入睡的曲子:
“L'enfant dormira bien vite.”
聲音粗啞又干澀,拉長的尾音像是在鋸木頭;與悅耳毫無關系可言。甚至不帶有感情,如同對著稿子念誦:
“Dodo,l'enfant do...”
這是首簡短的搖籃曲,轉眼便唱了一半--
咔噠,咔噠:肢體跟椅子撞擊的聲響。
科長身邊那兩具操作員的尸體,忽地開始抽搐。明明大腦已經被子彈破壞,神經系統卻似乎還能運作:他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掩在嘴前。
噗嗤!
伴著撕裂似的聲響,操作員尸體的襯衫中央破開大洞、紐扣隨之迸開。
呲拉拉拉拉:
兩位操作員的腹部忽地鼓脹成小丘、如同懷胎十月,接著從肚臍中間開裂。
沒有噴射而出的血液,打開的胸腹中、甚至望不見器官:
駝紅、絳紫、海藍,鵝黃,素白...
五顏六色的彩繩,洶涌穿出敞開的胸腹--操作員們原本該是大腸小腸的位置、現在卻是一束又一束的斑斕膠皮電線,在內里流動、翻卷不休。
“L'enfant dormira bient?t...”
科長面無表情地唱著搖籃曲,對身邊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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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身到一半的兜兜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四周朦朦朧朧傳來的歌聲--
之前自己一巴掌帶起的氣流,把這附近搗得亂七八糟;似乎連音響廣播系統也弄壞了,現在聲音模模糊糊的:
“誒,是那個嗓子很爛的阿姨,歌唱得也很爛。她說什么愛來愛去的?什么訓練?這是在唱情歌嗎?”
兜兜瞇起眼睛,試圖欣賞一下這首曲子;但馬上便決定放棄,因為著實太難聽了--像是帶布被絞亂的磁帶:
“真是搞不懂,打架打一半還要唱背景音樂。現在人都有點點怪怪的--哎我去!”
他轉過頭,正好對上樓中女巫的臉、把兜兜嚇了一跳。
現在,樓中女巫看起來已經不像是具尸體...卻也與正常人相差甚遠:
蠟似的蒼白皮膚多出了血色,胸膛開始起伏;牙齒撞擊,發出“得得”聲。
但樓中女巫的“眼睛”是模糊的--像個不小心卡在縫隙里,但還沒有失去動能的彈球、在眼眶里四處撞擊,跳動。
眼白里,還能望見結膜血管形成的、不斷變化的文字;但兜兜一個單詞都認不出來。
她蠕動著刀鋒似的嘴唇,吐出兜兜聽不懂的詞語:
“Maman...Maman...Maman...”
兜兜瞇起眼睛琢磨了會,但還是沒想出來對方在說些什么:
“啊!原來你真是外國人喔,我看你臉就蠻像老外的。聽得懂我說話嗎?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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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身后不遠處傳來散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兜兜正在試圖進行的友好交流:
自從之前的“投喂”過后,還是頭一次有人靠近兜兜與[樓中女巫]的戰場。
那是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從裝備來看似乎就是壓制部隊的成員之一、也來運送過尸體。他踉踉蹌蹌,險些在水泥碎塊中摔倒;一手捂著肚子,好像正因為腹瀉而尋找廁所。
咕嘟,咕嘟:男人喉口發出異響,兩頰不斷鼓動,如同酒醉時無法忍耐的嘔吐欲望;他另一邊手攥著張相片,都被抓得變形、但還是放在臉前猛瞧,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男人瞪著照片,搖搖頭、張開嘴,好像要說些什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噗嗤。
一卷亮晶晶的、沾滿唾液的膠皮電線,旋轉著沖出他的口腔。
一根根纖細的電線,從男人頭顱的每處孔竅里破出、炸開:眼珠被擠出眼眶,牙齒被頂出牙床。
身上的防彈背心隨著肚子鼓起、被扯斷了排扣--更多的電線撕開腹部和衣物,蟒蛇似扭動。
膠皮電線們在體外相連,絞成粗粗一束;圈起他的脖頸、接著向上釘進天花板。就這么吊著再也不動彈的男人、向前擺蕩。
在他身后,是之前那支壓制部隊的其他成員、從遠處的破洞與裂縫里冒了出來--還有些兜兜沒見過的家伙,穿著文縐縐的制服:
一個又一個,腸子變作的電線穿出胸腹、向上舞動,絞住脖頸,剩余部分釘在天花板上。他們滿臉青紫、臉頰鼓脹;排著隊,像之前的樓中女巫那樣,晃晃悠悠地蕩進這一小片廣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