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把李侍郎李家家主給抓來。”石圣良湊近胖瘦二衙役耳邊，惡狠狠道。
“啊！我們去？”
胖瘦衙役相視無言，只感覺石圣良去了趟法場，把腦子給嚇壞了。
這是我們哥倆能完成的活？
“石大人，爺，您沒發癲吧，我們去抓李家家主？這不是老壽星嫌命長嘛。”矮胖衙役急道。
石圣良坐回椅子上，呡了口茶水，“是啊，你們別怕，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黃泉路上做個伴？”矮胖衙役吐槽道。
“我有這個，奉的是海撫臺的令。”將紅簽從袖口中掏了出來，石圣良一臉得意的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嗐，您早說呀，嚇我們一跳，您就好詼諧。”矮胖衙役這下心里有底了。
石圣良也無奈，整個府衙、附郭縣衙的捕快，海瑞帶來的明軍，都被派出去捉亂黨了，他實在找不到人，只能來府衙大牢找這倆糊涂牢頭。
畢竟自己一個人去的話……沒排面，對，就是沒排面，不是怕了。
“事不宜遲，咱們出發，抓亂黨！”
呼號一聲，石圣良起身，手握紅簽，意氣風發。
……
寧國府不同于相鄰徽州府的商業繁華，更多是江左文氣。
宣紙徽硯、蒙恬造筆、火青珠繡、酥梨元竹，這些奠定了這座名府的灰墨之風。
雅，是寧國府府城的代名詞。
長街之上，隨處可見文具寶房與茶樓小筑，便是賣貨郎口中叫賣，也都合轍押韻，充滿了文化氛圍。
而此刻的府城，卻布滿了肅殺之氣。
門市關張，叫賣聲息，換之為奔走的軍士捕快，被捕的哀嚎囚犯。
“你是致仕官宦，你兒子就是實學派，就涉嫌亂黨案，給我帶走。”
一名校尉揮手，兩軍士將癱軟的儒生鎖拷帶走，只剩他一臉驚恐的爹娘和暈倒的夫人。
同樣的情形在府城各處書第與豪門中上演。
高拱的經世實學派，就是天下官宦子弟的大聯合。
海瑞深知其理，故直接下令對寧國府所有世家大族子弟進行逮捕。
先抓，再審，就算不是亂黨，進了趟大牢，也算是給這群世家大族子弟普法了。
府學，官宦子弟的集中所在，此刻，已是哀嚎一片。
軍士們將府學團團包圍，狂暴轟入，學堂直接變牢房，就地監押了在校所有學子。
起初，府學學子們還和對付石圣良一樣，反抗軍士抓捕，但被軍士們一秒六棍體能測試后，再無人敢出頭。
“這才三年不到，海閻王怎么又回來了，一回來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一名學子扶著額頭的紗布，癱坐在學堂中，哀怨道。
其余被關押的學子也都鼻青臉腫，垂頭喪氣。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外面怎么了？這是放炮聲嗎？”
“唉……想是刁民們喜迎海閻王呢。”
百姓們本被上街的軍士捕快嚇到，但一看軍士們抓的都是世家學子，便有好事者問了捕快，得知海瑞重掌南直隸，百姓便無了害怕之意，紛紛上街呼號傳揚，燃放鞭炮慶祝。
府城的肅殺之氣被歡天喜地取代，人人面帶喜色，爭相道賀。
更有甚者急忙趕制萬民傘，要送與海瑞。
“到李府了。”
矮胖衙役抬手指向一座氣勢恢宏的宅邸。
那府宅占地極大，整一條街都是他家圍墻，東西南北各開一門，南門為正門，正門除了居中大門外，兩邊還有側門兩扇，小門一間，大門前，兩尊一人高的銅獅子，口含金光燦燦的滾球，傲然而立。
“嚯，夠氣派啊，沒少貪吶。”石圣良感嘆一聲。
“何止氣派，您往上看。”
矮胖衙役為石圣良指向真正顯貴之處。
只見李府大門之上，置有一塊金光燦燦的匾額，其上所書卻不是平常人家那般某府某宅，而是四個大字，積善之家。
“哼，什么狗屁文章，還積善之家，他李侍郎一年俸祿不過百兩，真積善，能有如此奢華的府宅？”石圣良嘲諷道，“這字寫的也不行，歪歪斜斜，什么玩意兒。”
聞言，瘦高衙役忙捂住他嘴，“大人慎言，這是先皇感念李家為治水捐款，御筆所賜。”
隆慶這個字啊，確實不怎么樣。
心中腹誹了一句，他沒敢說出口，畢竟這是大明。
“好字，我還是落了下乘，竟沒第一時間看出這字隱隱中的飄逸之風，相較唐宋名家亦不弱啊。”石圣良改口道，“詞也是好詞，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很好，很經典，說明了使用者博學多才。”
“啊？”胖瘦衙役不禁感嘆，讀書人的嘴，確實厲害。
“哼，那李家的罪過就更大了，他們參與亂黨之事，這不但是對抗當今陛下，還辜負了先皇賜字初心。”石圣良忿忿道。
相視無言，胖瘦衙役心道，還得是讀書人啊！
“砸門！”找補的差不多了，石圣良吩咐道。
胖瘦衙役得令，有了倚仗，膽子也大了，上前砸門。
“嘭”，“嘭”，“嘭”
二人有扶手不敲，直接用腳踹向大門，今日也讓平時作威作福的李家知道知道厲害。
“唉！你們什么人？干什么的？哪個衙門的？敢在這里放肆，活擰了？”
一名山羊胡管家聽到砸門，從小門上一個窗口中伸出頭來，對石圣良幾人出言不遜。
“你家老爺惹了官司，我們來此拿人，快開門！”
矮胖衙役上前一把揪住管家探出的腦袋，那管家頭被揪住往前一挺，窗口正好夾住脖子，痛的直叫喚。
“放……放……放手，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腦袋被揪住，管家認慫道。
“唉！你這潑廝，好生無禮！我們要文明執法，怎么能這么對待無辜百姓呢？”
石圣良走上前，扯開了矮胖衙役的手，摸了摸那管家的腦袋，看了看他被夾的通紅的臉蛋，笑道：“去，給我把門打開，這里面沒你的事。”
“你，你讓我打開我就打開啊！”一脫身，管家又變回那副勢利眼的嘴臉。
“這狗東西，不記打。”
沖矮胖衙役說笑一聲，石圣良反手將那山羊胡管家的腦袋揪住，狠狠往懷中一拽。
“哎呀！大人，我錯了！”
再次被揪住腦袋夾住脖子，管家又開始連連告饒。
“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