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多摩川邊。

“這樣的日子可真是難得。”

金易和利皮亞漫步在東京郊外，靴底碾過枯死的草，遠遠望著這座靜悄悄的沉默的都市。

東京，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已失去了舊日的繁華與色彩，霓虹燈不再閃耀，以往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只行走著三三兩兩的行人，寫字樓，廣告招牌也黑漆漆的，像是潑上一層墨的積木，黑暗攀附上了這座城市的軀體，野獸陷入了休眠。

今夜的東京靜悄悄。

“能源集中作戰，并沒有多少意義吧？”

金易身邊的人發問道。

利皮亞與神永新二的肉體分離開了，但奧特曼本身便有著擬態成其他生命體的能力，梅菲拉斯星人能做到的，更加高級的光之星人沒有理由做不到。

被喚醒的神永新二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狀況，正在接受前隊友的噓寒問暖，繼續停留在這里也沒有意義，金易便借由禍特隊的名義，向日本政府下達了一條指令。

“停止東京的所有能源供應，電力集中于貝塔魔棒，為明天的作戰創造勝算。”

于是，歷史上亙古未有的黑暗東京便誕生了，連帶著東京都市圈的其他城市，共同陷入了不安的黑暗中。

而金易此時則帶著利皮亞一起在郊外散步，欣賞著許久沒有欣賞過的，黑暗下的星空。

按歷法來算，今天的月亮應該很不錯，但是杰頓巨大的身體擋住了月亮折射過來的光，月光被杰頓吞噬以后，銀河反而越加清晰。因而能夠看到很多本該被月光遮掩住的，美麗的星星。

“你說的對，這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金易聳了聳肩。

“是為了讓人類有參與感，不至于對未來絕望嗎？”

按照原定計劃，利皮亞掩護，貝利亞突擊，這場作戰自始至終就沒有人類可以插手的余地。

杰頓，高懸于地球之外，這個宇宙的地球人科技術還算正常，沒有發展出昭和宇宙中超光速導彈那樣的可怕火力，沒有地外打擊手段。

就算用上最強的武器核彈，打在杰頓屏障上的效果，大概相當于往航母的甲板上扔了顆摔炮吧。

至于整個東京的能源供應，在奧特曼本體擁有的巨大力量面前更加不值一提。

“這個理解也沒錯，畢竟地球保衛戰如果沒有人類參與，未免也太過悲慘了，所以需要點手段提升他們的信心。”

不過更大的原因，單純就只是為了致敬罷了。

金易在心里說。

涼爽的夜風吹拂著兩人的面龐，走了許久，金易身上也有些微微出汗，于是他停了下來，坐在路邊的草坪上。

“您對人心還真是了解呢，簡直就像個地球人一樣?！?

利皮亞感慨道。

“說不定我本來就是地球人呢。”

金易嘆息著，無人相信的真話飄散在夜風之中。

“說起來，利皮亞，你愛人類嗎？”

這句話剛說出口，金易便改口道。

“不，更確切的說，你了解人類嗎？”

“應該算有些了解吧。”

附身神永新二的這段時間，奧特曼就像泡在水里的海綿一樣，瘋狂翻閱著圖書館里的各種圖書，瘋狂的汲取著書上的所有知識。

和禍特隊的諸位相處的也很愉快，雖然奧特曼的性格有些古怪，但總體上是個認真負責的好人。

“不，你完全不了解啊。”

“？”

奧特曼疑惑。

“書是人類寫出來的好東西，是人類智慧的結晶，禍特隊的大伙也都是好人，也可以說是人類的精英?！?

金易伸了個懶腰。

“正因為如此，你才不了解人類啊，當你用奧特曼的身份在宇宙中看向地球時，是看不見地球的另一面的。”

“現在放開你的感官，好好感受地球的全貌吧?！?

光之星人的感官超越人類無數倍，當奧特曼剛剛進入地球時，便捕捉到了神永新二為了他人英勇獻身的舉動，但和神永新二結合的這段時間，他習慣了用人類的眼睛去看，用人類的耳朵去聽，仿佛忘記了奧特曼的本能。

現在一經金易的提示，本能又重新回歸，一瞬之間，眼睛足以看穿千里之外深邃的黑暗，風更是將幾乎整個星球的信息帶進他的耳朵里。

一時間，他的身體搖搖欲墜。

“怎么……會這樣？”

奧特曼的眼睛里訴說著不解與迷茫。

“沒事兒吧？”

金易從草坪上站起，拍拍奧特曼的后背。

根本不用聽，不用看，金易就能知道奧特曼看到了什么。

無非是末日之下，屬于人類的丑態。

機械杰頓高懸在天空上，雖然沒有來自官方的確切信息，末日論的流言已經滿天飛了，雖然人類官方盡力維穩，但比起龐大的愚民數量，這點力量根本掀不起這些水花。

打，砸，搶掠，殺害，玻璃破裂，女人的尖叫。地球今夜發生的惡性案件，可以說是步入文明世界以來之最，末日將近，人類似乎也撕開了文明的假面具，盡情釋放著心中惡性的一面。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奧特曼囁嚅著，欣賞著人類的善，與人類進行結合，但此刻，金易撕開了人類文明偽裝下的假面具，露出了血淋淋的真實與罪惡。

“很難接受吧？不過這也正常。”

大概相當于一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某天借來的學習資料里是R18g錄像帶，血肉橫飛的畫面一出來，連帶著世界觀也崩潰了。

“難道我錯了嗎？”

奧特曼一時之間很難接受，知悉了人類的善，并愿意為此付出生命，此刻的他心里恐怕是最難受的。

“不，你沒有錯?！?

金易拉了拉有些懷疑人生的奧特曼，一起在草坪上坐下。

“與其說是人類的罪惡，不如說是本能的一面。

“你深愛著人類，但如果不能因此了解到人類的全貌，那份愛并不全面?！?

金易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平躺在草地上，看著夜空上的星星，嘴里嚼著草莖含糊道。

“和光之星那些進化完全的生命體不一樣，人類是由很低等，很簡單的生物進化來的?！?

金易像是在對旁邊的奧特曼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生命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地球的資源并不豐沛，所以生物們進化出了利爪和獠牙，躲避著生物鏈的上端，獵食著生物鏈的下端?！?

奧特曼已經恢復了平靜，靜靜聽著風中的說話。

“這樣的時間過去了幾千又幾萬年，直到某個種族，藏起了利爪，第一次向柔弱的同類伸出了手。”

“于是利爪變成了指甲，人類學會了相互握手，用于撕咬血肉的獠牙，第一次吐露出了言語?！?

“后來呢？”

“后來他們學會了用火，學會了穿上衣服，思考著除了生存以外的問題，種族數量擴大到了80億?！?

“那么……這又為何……”

“獸性的本能，這種東西從來沒有被成功的消滅過，存在于人類的血液中蠢蠢欲動，但是——這也只是人類的一面罷了。”

“若是只看到了人類的惡，同樣也是不了解人類，回想一下吧，利皮亞，難道此刻的地球上，沒有其他令人動容的場面嗎？”

有的。

奧特曼回憶起了向著同伴遞出最后一塊食物的流浪兒，擋在暴徒面前的執法者……善意雖然稀少，但亦是熠熠生輝。

“星空之所以美麗，是因為發光的星星，而不是黑暗的夜空?！?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告訴我的嗎？”

要明白人類的善，更要了解人類的惡。

若愛上某件事物，就要了解事物的真實。

以前的奧特曼眼中的人類，更近似于畫像中的仕女圖，聚光燈下的一切都美麗精致，美的不真實，政府部門似乎有意將人類的最好一面展現在救世主面前。

但這無疑是錯誤的，于是金易撕開了面紗。

不再是畫像中呆板的形象，真正的人類會發脾氣，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丑陋卻更真實。

若不了解一件事物的全部，那么所謂的愛也只是浮于表面，輕飄飄的話語。

“如果想要了解人類的全部，那么請活下去吧，奧特曼。”

“謝謝你，貝利亞……”

利皮亞若有所思。

“不，在地球上就叫我的人類名字吧?！?

這不是貝利亞能說出的話，它只屬于金易。

“謝謝你，金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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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永新二懵懵懂懂地踏了禍特隊的大門。

他本來就不善于言辭，是那種喜歡躲在角落里鉆研學問的透明人，某種程度上和利皮亞很像，這也是后者能夠完美偽裝的原因吧。

“你沒事吧？神永隊員？”

“與奧特曼結合的感覺怎么樣？”

這些如連珠炮一般的問題，打得他不知所措，尤其是淺見隊員，臉蛋非常眼熟，但絞盡腦汁也沒有與之相處的細節。

神永新二只能含糊其辭，匆匆的逃離了禍特隊。

而回想起這些天的記憶，印象最深的竟然還停留在奔向深山，尋找那個走失的孩子那一幕。

之后發生的猶如傳奇故事一般，與從外星降臨的英雄融合，先后擊敗如山岳一般的巨大怪獸，反而印象模糊，似乎在透過黑白屏幕觀看清晰度很低的怪獸電影，主角有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卻并不是自己。

“是夢嗎？”

他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一陣驚叫聲從旁邊的小巷子里傳來，幾乎是出于本能，他跟了上去。

是一個暴徒，在搶劫另一名女子。

沒有任何猶豫，禍特隊是文職隊伍，但體能考核與軍隊等同，神永新二一記重拳轟倒了施暴中的歹徒，衣衫不整的女子慌忙拉起衣服，簡單的道了聲謝，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時，空曠的街道上傳來了鼓掌聲。

“??！”

神永新二猛的捂住了頭，劇烈的疼痛襲來，連站立都已是困難，只能勉強扶住墻才不至于摔倒。

這是……

并不是自外部的襲擊，而是大腦陡然之間被塞入了很多不存在的信息，黑白的怪獸電影迅速變得清晰起來，轟擊在怪獸身上的拳頭還殘留著擊中的實感。

這一刻，神永新二徹底變成了電影的男主角。

“這就是……奧特曼的感覺嗎？”

神永新二的視線從手掌移向前方，叫出了鼓掌者的名字。

“扎克？”

扎拉布星人本就擁有著記憶操縱能力，剛才只是將神永新二腦海里的記憶高度清晰化，代價便是劇烈的頭痛。

扎克用欣賞的眼光看著神永新二。

“就如貝利亞大人預料的一樣，你果然擁有十分出色的資質?！?

“放心吧，我沒有惡意！”

神永新二迅速冷靜下來。

“需要我做什么？”

記憶中這個扎拉布星人屬于友方，或許可以信任。

“了不起的勇氣，膽色也十分驚人?！?

扎克贊嘆道。

“被貝利亞大人隱藏起來的joker，你或許真的能成為人類的救世主！”

PS.全東京停電這段，致敬了新奧特曼導演庵野秀明的舊作《新世紀福音戰士》（eva），為了攻略強敵雷天使，指揮官葛田美里停掉了整個新第三東京市的電力，將能源集中供應決戰兵器陽電子炮，一發轟開了雷天使的護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