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的往生渡浸泡在墨綠色霧瘴里,腐尸指尖生長的赤蓮花苞正在爆裂。無涯屈指叩擊瘟疫源珠第三十九次時,珠中凝結的尸斑突然扭曲成蘇晚晴的唇形。“判官已動,赤蓮將焚。“珠中人面咧至耳根的嘴角淌下瀝青狀黏液,“該你落子了,觀測者大人。“
黑子叩擊棋枰的脆響驚破死寂。三千腐尸齊刷刷仰頭,他們的喉管鉆出星軌銀絲,在空中織就青蓮虛影。無涯背后的茶館木門豁然洞開,焦黑的棋譜殘頁裹挾硫磺氣息飄落,紙面灼痕正拼出鏡玄剜骨時的劍路軌跡。
梁上三百六十五盞人皮燈籠同時睜眼,琉璃瞳仁映出不同時空的殺戮場——白蓮境的星軌銀絲絞碎天兵、赤蓮境的焚宵劈開熔巖棺槨、混沌境的自己正將黑子嵌入瘟疫尸群眉心。柜臺后的酒壇臍帶簌簌蠕動,封存劍客記憶的心臟突然尖嘯:“他在棺槨里!青銅棺...“
無涯彈指碾滅聲源,青玉扳指擦過壇口時,封泥滲出鏡玄的血腥氣。墨汁從茶桌裂縫涌出,在地面匯成赤蓮戰戟圖騰。當戟尖指向地窖時,整座茶館突然傾斜四十五度,所有物件滑向東北角的青銅晷針,唯有冰雕侍女在柜頂紋絲不動。
“客官,您的茶涼了。“
侍女琉璃眼珠轉向地窖,手中托盤盛著九枚墨蓮子。最中央那顆蓮子表面,焚宵的右眼正滲出黑血。
冰階在腳下迸裂,寒氣凝成蘇晚晴的嘆息。無涯拂開蛛網,三百年前的誅仙臺在冰層中重現:鏡玄的天秤劍貫穿蘇晚晴心口,飛濺的血珠凝成墨蓮子嵌入冰壁。冰雕右手的斷口與焚宵剜取蓮子時的傷口完全吻合,無名指缺失處插著半截赤蓮戟尖。
當扳指觸及冰雕眼窩時,往生渡的腐尸突然涌入地窖。它們跪拜著剖開胸腔,三千枚墨蓮子懸浮成星圖,每顆都映著實時畫面——鏡玄在熔巖湖劈砍青銅棺,焚宵的劫火鏈纏住茶館屋脊,而自己的右手正被瘟疫菌絲吞噬。
源珠突然爆裂,黑血凝成孩童手掌扼住無涯腕骨。菌絲順血管攀爬,在肘部綻開墨色蓮花。“真是熱情的伴手禮。“他扯斷菌絲,斷口噴出的孢子在虛空拼出星軌方程式。腐尸們開始融合,血肉筑成九層蓮臺,每層都嵌著歷代宿主的記憶碎片。
踏上第七層蓮臺時,青銅晷針突然倒轉。辰時的光穿透冰層,在臺面刻下焚宵的命理紋。菌絲趁機鉆入耳道,將五百年前的記憶強灌進識海——少年焚宵跪在茶館階前,黑袍掌柜剪斷他三根情絲。鎮魂釘貫穿阿沅心口的瞬間,濺出的血正落在現今茶館的青銅晷針上。
蓮臺頂端懸浮著青銅棺投影,棺內青玉蓮燈突然自燃。無涯揮袖震碎幻象,飛濺的星火卻點燃瘟疫菌絲。往生渡在綠焰中坍縮成奇點,茶館拔地而起懸浮虛空,所有門窗化作瞳孔狀的維度裂隙。
“該結賬了。“
冰雕侍女突然開口,掌心托著焚宵的情絲與鏡玄的斷指。無涯將晷針刺入她眉心,冰層炸裂的剎那,辰時鐘聲響徹三境——青蓮虛影綻開第四瓣,蓮心處浮現茶館的全息投影,三個時空的鏡玄、焚宵與無涯同時抬頭。
地窖深處傳來冰層迸裂的悶響。九具無涯尸體破冰而出,每具都戴著不同年代的茶館扳指。最古老的那具身著洪荒燭龍的鱗甲,右手捏著初代宿主的情絲;最新鮮的那具心口插著赤蓮戟,瞳孔里映出正在熔巖湖浴血的焚宵。
瘟疫菌絲在焚燒后凝成蘇晚晴的記憶晶體。無涯將晶體嵌入晷針凹槽時,茶館梁柱浮現朱砂符箓——“第四天道候選者“。符紙下的星軌方程式突然活過來,纏繞住九具尸體脖頸,將它們吊成轉動的星象儀。
當第一縷辰光穿透尸陣時,無涯在倒影中看見終極真相:自己的左眼變成鏡玄的銀眸,右眼化作焚宵的赤瞳,而腦后懸浮著九瓣青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