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上海像個浸滿水的海綿，我剛踏進永康里38號的天井，青苔就順著皮鞋縫滲進來。閣樓木窗在風里吱呀作響，像誰在磨牙。

匿名信上說這里有我要的選題——民國二十三年紅舞女失蹤懸案。門鎖咔嗒一聲自己開了，霉味混著檀香沖進鼻腔。旋轉樓梯的木階在腳下呻吟，三樓的雕花門把手凝結著水珠。

“林小姐？“駝背阿婆突然從陰影里冒出來，懷里的黑貓瞳孔豎成銀針，“這面鏡子吃人。“

她說的是閣樓正中那面威尼斯古董鏡。1910年的鎏金雕花邊框爬滿綠銹，鏡面蒙著層霧氣。我伸手去擦，水珠竟是溫的。

“蘇婉清就是在這里不見的。“阿婆枯槁的手指劃過鏡框裂縫，“那天她穿著月白色縐紗舞衣，說要跳出真正的'鏡中魂'。“

手機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鏡中霧氣突然翻涌。有什么東西擦過我后頸，涼得像蛇信子。相冊里最新照片讓我血液凝固——本該空蕩的鏡中，分明立著個穿月白舞衣的女人，水袖正纏在我腰間。

阿婆的聲音忽遠忽近：“她祖父從意大利帶回來的魔鏡，每一任主人都失蹤在雨夜...“黑貓炸毛尖叫著竄下樓，樓梯口不知何時漫上來腥咸的積水。

鏡面開始滲出淡紅水珠，霧氣中浮出細密抓痕。那些痕跡從鏡框內部向外延伸，就像...有人被困在里面拼命撓玻璃。我的倒影正在融化，月白色水袖從鏡中探出，纏住手腕的觸感真實得可怕。

“咚、咚、咚“

樓下傳來踢踏舞步聲，帶著老式留聲機的沙沙雜音。霧氣漫過下巴時，我終于看清鏡中人的臉——那是我在報社檔案室見過的泛黃照片，1934年申報頭條：百樂門頭牌蘇婉清離奇失蹤。

水霧灌進喉嚨的瞬間，鏡框裂縫滲出暗紅血絲。最后看見的是阿婆跪在門口燒紙錢，火光里飄著未燃盡的民國舊報紙，頭條標題漸漸變成“見習記者林夏于永康里失蹤“。

手機在積水中亮起最后一條推送：威尼斯古董鏡驚現拍賣會，鎏金邊框新增裂痕處，卡著半片記者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