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東殿,值守宮人將錯金雀型宮燈點亮,燈火照亮殿內,身著玄色羽毛外罩,配以玄鳥羽毛裝飾的祭祀冕形冠的中年女子,手中握著兩節月牙形狀的骨頭,骨頭上刻著深淺不一的紋路。
骨頭落地的聲音響徹內殿,看著落地的骨頭顯示著一長兩短的紋路,女子手停頓了一下,又像空中拋起骨頭,骨頭悶聲落地,顯示著一樣的結果,清冷的面容露出一絲慌亂,不信邪的拋起第三次、第四次,結果還是一樣。在第九次的時候,女子耳邊響起歷任口傳的禁忌,準備拋起的手落了回來,起身褪去祭祀服,換上常服。
殿外傳來打更聲,女子打開窗戶,看向主祭臺,祭臺上樹立著18根鎏金銅柱,銅柱上雕刻不同的紋飾,有山水、魚鳥、獸蟲、更多的是人型紋像,人像或跪或俯或仰姿態不一,卻又顯得格外統一。
銅柱旁邊都立有跪立半身人型頭頂金色雙耳龍紋敞口銅釜,銅釜內部中空,僅用燈芯將銅釜與人身上下連接,銅釜中的燈油由南海的鮫人皮脂混以滇國本地的藥草、蟲蠱搗碎、融合,再加以提煉,可達到長時間燃燒但不滅的作用,將成品倒入半身人型模型中,在等待凝固時將植物藥液浸泡過得苧麻繩穿過銅人頭蓋骨與銅釜連接,形成燈芯,最后向上天祈福一年,經過上天神靈的祝福,燈油中便有了鎮定安神、祛除邪惡的作用。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但祭祀臺仍是一片漆黑,搖晃的火苗照在銅柱上,頓時柱上人形紋樣像活了一樣,似乎在祈禱著什么。
此時,尚未清明的天空劃過一顆流星,落向湖的另一邊,女子不經咂舌,心里暗道好的不來壞的快,囑咐神侍女繼續做好值守,拿起身旁的玉盞走向西北角的銅釜前,舀走一杯燈油,轉身離去,方向正是王城。
滇國王城內,王后寢殿燈火通明,宮女極速奔走但不見慌亂,一旁的安嬤嬤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安排宮女燒熱水、熬茶湯,并安慰著產房內的王后,說道王上正在趕來,一邊告訴身旁的宮女去宣姜太醫,宮女領命趕往太醫院。
這時關雎殿值守的侍衛聲音傳來“參見王上,王上圣安”,寬大的衣擺略過行禮的侍衛,身著靛藍緙絲梅花鹿綢緞對襟長衣,頭戴纏絲縷金冠,面色焦急疾步到產房,安嬤嬤領一眾人行禮,
王上沉聲道,“孤查看脈案,王后與孩子一向安好,今日孤不過剛走片刻,怎的王后突然生產?”
安嬤嬤一驚,立即跪下,“王上明察,今日王上起身離開后,娘娘便感身體不適,想來是近日諸事雜多,便早早臥榻。誰知娘娘子夜突然驚醒,難以入睡,便于奴才幾人說話,聊起夢中之事,聊的興起時,娘娘突感腹痛,想是即將生產,奴婢便將接生婆、穩娘召來查看,經接生婆、穩娘確認,娘娘即將臨產。”說完,安嬤嬤便俯身聽候王上的裁決。
王上聽福公公稟報,娘娘生產在即,不由緊張,一路快跑,恐王后有差池,心急便出錯,在等待安嬤嬤回答時,心情平復不少,心里暗道自己沉不住氣,便說“孤知曉了,免禮,現下王后怎么樣?”
安嬤嬤立即起身回答道“接生婆、穩娘皆已在產房內,娘娘羊水已破,只是宮口尚未開到十指,所以小主子出生還要等待,請王上寬心,穩娘剛剛回稟娘娘現下安好。以防萬一,奴婢派人去請姜太醫。”
王上心情稍有平復,面色已如平常,向福公公說“傳令下去,王后平安生產,所有人重重有賞。”福公公諾一聲領命傳旨。
“啊,莊煜,你個挨千刀的,啊,痛死我了,啊……六哥哥,我不想生了,六哥哥……”
聽到屋內的人痛苦的呼喊,王上心里焦急,不斷地在門口踱步,安慰屋內的人“阿瑤,阿瑤,我在,我們不生了、不生了。阿瑤,我現在進來陪你”作勢要進入產房,安嬤嬤剛要勸誡王上,
“姜醫正到”
姜太醫緩緩來到產房門前,向王上行禮后,便在產房外側,將銀絲交到穩娘手中,囑咐穩娘需將銀線綁在娘娘手腕處,說完便示意安嬤嬤取一軟墊,順勢坐下,右手三指搭在絲線的另一頭,片刻之后,起身面向王上深鞠一躬,與王上答到:“娘娘無虞,只是女子生產時疼痛難耐,是平常之事,待老臣開些服用止痛補氣提神的藥配以茶羹服食即可”姜太醫的醫術向來有口碑,經他一說,急于一時的王上再次平靜下來,
“這藥可真止痛?”王上不信道,福公公立即向安嬤嬤遞了眼神,秒懂的安嬤嬤立馬來到請姜太醫身邊請他到西殿開方調飲。
過了一會,安嬤嬤端著紅底黑紋茶盞送進產房內。產房內的呼喊聲減弱。
王上放心下來轉身入踏,抬頭望去,天空已經悄悄泛白,便問身旁的宮人可有聽到鐘聲又問道現今幾時,宮人稍加思索答道,“回王上,卯時的鐘聲已過,現在應該過了五刻,想來快到食時了。”王上心下暗道,都說關心則亂,也不過如此吧。想到自己與妻子的孩子即將出生,身為人父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王上快看,這..這是...?”宮人不顧禮儀,伸手指著天空飄下的白色東西,王上抬眼望去,手中的茶盞落到衣服上,宮人皆跪于地“王上恕罪”,王上似乎沒有聽見,忽略身上的茶漬,踏步走向庭院,福公公見狀趕緊跟隨,王上呆呆的伸手接住“白色東西”,瞬間化成水,王上不可思議的大笑,“是雪、居然是雪,阿瑤,你最愛的雪。”
這時,產房中的女子一聲尖叫,同時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王上快步走向門口,接生婆開了點門縫又立即關上,激動的向王上道賀,“恭喜王上、王后,喜得王女”說完,關雎宮的眾人皆賀王上、王后喜得王女。
王上聽見王后生的女兒,想到這難以遇到的大雪,連連拍手,“好,好,賞,賞,眾人皆賞。”如同得到蜜糖的孩子般,有似想起什么,問向接生婆“王后可安好?”
接生婆說“王后安好,現下只是無力,待會服用參湯即可”。王上心下一松,步履輕快走到窗戶前“阿瑤,阿瑤,謝謝你,我們有了只屬于我們的孩子”
突然房門打開,穩娘焦急地喊到,“太醫太醫,趕緊太醫,小主子現在沒有聲響了,太醫、太醫”。
面對過大風大浪得王上此刻也失了清醒,一時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慌張要進入產房。
一道身影披著厚重的雪,穿過眾人,進入產房,正是剛剛卜卦的女子,女子抱過孩子,用銀針將嬰兒的中指刺破,鮮血滴入玉盞中,玉盞中的燈油與鮮血混合,又將燈油點在嬰兒的天靈蓋、眉心、眼睛、胸口以及嬰兒的四肢。片刻看見嬰兒面色漸紅,若有若無的嗚咽聲漸起,一炷香的時間便哭聲如雷。
霎時間,殿外的大雪驟停,一縷金光穿透云層,照在了產房上,似乎在慶賀出生的嬰兒。
女子抱著嬰兒來到王上面前,“我剛剛卜卦,算到王女命中有雙劫,剛為第一劫,我雖用神油為王女渡過此劫,但是王女身體仍然虛弱,還需要在神殿中調養幾日,望王上恩準。”
王后此時拖著產后虛弱的身體由宮人扶著出來,叩拜大禮“還請師..大祭司念在往日情分,為這孩子禱告驅邪,我愿意......”大祭司看著王后慘白的面龐,冷靜的打斷道“王后此禮過大,恐我消受不起,再者王女身懷社稷,是我滇國之福,我自當盡力,望王后保重身體,七日后我自歸還。”說完,向王上請辭,離開關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