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趕忙打斷，笑著說：“牛爺，可別這么慣孩子，別把他夸得尾巴都翹上天了。順其自然就好。來，不說他了，喝酒。”

“你這哪是酒啊。”片兒爺瞅了瞅徐父杯子里的水，調侃道，“拿水敬我們吶？”

這時，徐慧真走到徐父身旁，笑著對片兒爺說：“片兒爺，我爹身體還沒全好，暫時不能喝酒。等養(yǎng)好了，一定好好陪你們喝。”

“嘿，這才沒幾天，慧真你進步可不小啊。拜師那會兒，你還害羞得很，現在都有點阿慶嫂的派頭了。”牛爺微微瞪大雙眼，一臉驚訝地說道。

“丫頭最近確實長進不少，多虧了牛爺、片兒爺平日里的關照。”徐父舉起杯子，感激笑道，“來，我再敬二位一杯。”說完，又轉頭對徐慧真說，“丫頭，去給兩位長輩各打二兩酒。”

徐慧真快步而去，不多時便端來三盅酒。她先將一盅酒輕輕放在牛爺面前，又把一盅酒穩(wěn)穩(wěn)置于片兒爺跟前，最后自己端起一盅，眼神堅定而真誠地說道：“牛爺、片兒爺，感謝二位的關照，我敬你們。”言罷，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她動作干凈利落，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叫好聲。

賀老頭站在柜臺后面，瞧著徐慧真這般豪爽，又看看身旁悶聲不響的賀永強，心里一陣不是滋味。

夜色漸深，四周靜謐無聲。

徐東陽見東西廂房的燈都已熄滅，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墻邊，雙手撐墻，一個利落翻身，悄無聲息地翻墻而出。落地后，朝著牧春花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牧春花家住在天橋的鋪陳市大雜院，徐東陽此前買菜時曾與她打過照面。后來牧春花一家遭吳友仁刁難，搬去油坊胡同俞老爺子家暫住，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徐東陽來到大雜院，昏暗月光下，只見院子里密密麻麻住著十幾戶人家，低矮房屋雜亂無章地排列著，顯得格外擁擠。他一時犯了難，站在院子中央，目光在一間間房屋上掃來掃去，卻不知哪家是牧春花的住處。

正發(fā)愁之際，一陣細微聲響傳來，他隱隱聽到牧春花照料父親的聲音，心中一喜，順著聲音尋去，很快便確定了房間位置。他走到房門口，將二百銀元與信封輕輕放在地上，而后抬手輕輕敲門，發(fā)出幾聲輕響，旋即迅速躲到一旁暗處。

沒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牧春花走了出來。她看著地上的信封和錢，滿臉疑惑。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左右張望，卻不見一個人影。徐東陽躲在暗處，見她拿到東西，心中松了口氣，便轉身悄然離去，腳步輕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東陽之所以幫助牧春花和田棗她們，是因為知曉她們的故事，對她們的遭遇深感同情，想著自己這點舉手之勞，或許便能改變她們的不幸命運。他不愿露面，也是因其生性怕麻煩。

看了看時間，徐東陽又開啟了每晚雷打不動的“尋寶”行動，在東城區(qū)的街巷中穿梭，探尋那些廢棄宅子。他心態(tài)平和，有收獲固然好，沒找到也無妨，權當熟悉東城區(qū)的街巷道路了。

果不其然，這天晚上依舊一無所獲。但徐東陽并未感到失望，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躺在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天剛蒙蒙亮，天空透著魚肚白，還帶著絲絲寒意，牧春花心急如焚，緊緊攥著信封，一路匆匆趕往嚴振聲家。信里提及了盤尼西林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能放棄，這或許是救父親的一線生機。

嚴家那扇厚重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嚴振聲的妻子林翠卿邁著輕快步伐走了出來。她瞧見眼前容貌清麗的牧春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開口問道：“你是誰呀？來我們嚴家有啥事兒？”

牧春花微微欠身，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輕聲說道：“我找嚴老板有點事兒，麻煩您讓他出來一下，行不？”

許是兩人說話聲音大了些，屋內的俞老爺子聽到外頭有人找兒子，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他目光溫和地看向牧春花，問道：“你找我兒子有啥事啊？”

牧春花看向俞老爺子，說道：“嚴老板前天在六國飯店救過我，我是來感謝他的。”話還沒說完，嚴振聲就從屋內走了出來。她眼睛一亮，急忙說道：“嚴老板，不知道您這會兒有空不？我有點事兒想跟您說。”

嚴振聲沒料到牧春花會找到家里來，微微一怔，旋即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連忙說道：“牧姑娘，前天那事兒您別往心里去，換了誰都會伸手幫一把的。您有啥事盡管說。”

俞老爺子聽了，心中滿是好奇，便讓兒子嚴振聲和牧春花到堂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講清楚。嚴振聲不敢有絲毫隱瞞，將當時在六國飯店發(fā)生的事兒，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給老爺子講了一遍。

牧春花耐心等嚴振聲講完，接著，目光轉向俞老爺子，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急切說道：“老爺子，我聽人說你們能弄到盤尼西林，這是真的不？”

俞老爺子和嚴振聲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疑惑。俞老爺子先開口問道：“你要盤尼西林做啥呀？”

牧春花眼中燃起希望，趕忙說道：“我要用盤尼西林救我爹的命。”見俞老爺子和嚴振聲神色沒什么變化，她一咬牙，閉上眼睛，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說道：“誰能救我爹，我就嫁給誰。不管對方是老頭子還是小孩，哪怕做妾我也認了。”

這話一出口，俞老爺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本就想著讓嚴振聲再娶一房，而眼前的牧春花模樣俊俏、舉止大方，正是合適人選。他趕忙說道：“牧姑娘，放心，我們會想辦法弄到盤尼西林的。”說著，還偷偷踢了踢自家反應慢半拍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