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陽撓撓頭，笑著說道：“有些地方反復琢磨，好像有點懂了。但有些環節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為啥非得按這個方法操作，換個方式行不行。不過師傅們制作家具的手藝和具體流程，我都記在心里了，想著以后有機會自己動手實踐的時候，再慢慢驗證。”

王師傅聽了這話，滿臉驚愕，心中暗自思忖：“這真的是新手能說出來的話？”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剛踏入木工行當的時候，連榫卯的基本概念都搞不清楚，師傅講解時，常常聽得稀里糊涂，更別說主動去思考這些深層次的問題了。可眼前的徐東陽，才學了沒多久，就開始琢磨榫卯結構的改良方案，這差距也太大了，實在令人咋舌！更讓人驚嘆的是，這年輕人把所有工藝流程都牢記于心，還能自問自答，深入探究其中的奧秘，這熟練程度，哪像剛入門的學徒，倒像是有著多年經驗的老工匠在復盤總結。

憋了半天，王師傅才好不容易擠出一句：“東陽，你以前是不是學過啊？”在他看來，徐東陽的表現實在太超乎尋常了，若不是之前有深厚的基礎，絕不可能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深刻的思考力。

徐東陽一看王師傅這表情，立刻明白他誤會了，趕忙解釋道：“王師傅，您誤會了！我住的地方連個手藝人都見不著，想學也沒處學啊！其實您剛才說的有些話，我還沒完全弄明白。就拿木材含水率來說，怎么判斷是否達標？含水率過高或過低會有啥后果？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不過我也知道現在不是細問的時候，畢竟手頭還有活要干，不能因為我耽誤大家的進度。”

王師傅被徐東陽這一連串問題驚得目瞪口呆，心中感慨：這徐東陽才學了第一天，就能想得如此細致深入，主動思考這么多關鍵問題。再想想自己當年第一天學藝時，師傅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往心里去，只知道按部就班地干活，哪會像徐東陽這樣，不僅全都記在心里，還能舉一反三，琢磨出這么多門道。

“東陽，你這小子！”王師傅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徐東陽可不是不學習，而是在悶頭默記的同時，還不停地自我追問，深入鉆研。不過現在確實不是系統講解的時候，木材加工的基礎知識繁雜無比，涉及木材特性、工具使用、工藝技巧等方方面面，一時半會兒根本講不完，而且大家手頭的活計也不能停。

看著王師傅默默走回自己的工作臺，徐東陽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讓這位老師傅深受震撼。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這年輕人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第一天的表現究竟有多驚艷。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認真觀察、用心思考。

他依舊像往常一樣在旁邊打下手，手腳麻利地把雜活處理妥當后，馬上又湊到師傅跟前。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師傅手里翻飛的工具，時不時低頭湊近，嘴里小聲重復著操作步驟，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接下來的好幾天，徐東陽仿佛著了魔一般，每天都雷打不動地跟在師傅們身后，全神貫注地學習制作家具的手藝。夜晚來臨，他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前往醫院探望。此時，太多的疑問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緊緊纏繞著他的內心，太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白天，他寸步不離地跟著師傅，如同一個認真的小學生，把師傅們講解的工藝要點和每一句叮囑都逐一記錄在本子上；到了夜晚，他便在搖曳的燭光下，在本子上仔仔細細地逐條梳理白天遇到的問題和心中的困惑，隨后再對照著買來的木工書籍，如饑似渴地尋找答案。然而，這一對照卻讓他大失所望，不但沒有解開心中的疑惑，反而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衍生出了更多新的疑問，讓他愈發感到困惑和迷茫。

徐東陽就這樣連著四天沒有去醫院。到了第五天清晨，天色剛微微亮起，徐慧真便匆匆忙忙地趕來了。她此番前來，一來是自己實在放心不下徐東陽，這幾天不見人影，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二來也是被父母催得沒有辦法，老兩口見徐東陽四天都沒到醫院來，生怕小兩口之間鬧了矛盾，出了什么意外，便再三催促徐慧真過來看看情況。

“東陽，你怎么弄成這副模樣？”徐慧真剛一踏入房間，看到頭發蓬亂、滿臉胡茬的徐東陽，心中頓時一陣刺痛，眼眶也微微泛紅，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

“慧真？你怎么來了？是不是叔叔出什么事了？”徐東陽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顯然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我們都沒事，就是我爹見你四天沒去醫院，怕你出意外，這才催著我過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徐慧真說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心中既擔心又委屈。

“我都四天沒去醫院了？”徐東陽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幾天，他白天跟著師傅學手藝，全身心地投入到家具制作的每個環節，眼睛緊緊盯著師傅們的動作，手里不停地模仿操作；晚上就窩在房間，捧著木工書看得入迷，查閱資料，忙得暈頭轉向，完全沉浸在木工的世界里，根本沒留意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徐慧真眼眶微微泛紅，強忍著淚水，輕輕點了點頭。

“慧真，你別哭呀。我最近實在忙昏了頭，白天跟著師傅們做家具，晚上就一頭扎進書房看書，都沒顧得上別的。”徐東陽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她走進書房。

剛踏入書房，便能瞧見地上滿是凝固的蠟油，一本本攤開的木工書籍隨意地散落在桌子和地上，寫滿批注的筆記也雜亂地扔在一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勤奮與專注。徐慧真隨手拿起一本筆記，只見上面寫滿了問題，她不禁感到十分驚訝，沒想到徐東陽為了學習木工手藝，竟如此用心、如此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