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陽和徐慧真打算去的是廠甸廟會。

這廠甸廟會位于和平門外琉璃廠一帶，遼代叫海王村，金代叫海王莊，到了清乾隆年間，廠甸集市開始嶄露頭角，1918年更是被北洋政府欽點為四九城唯一的官設春節廟會。就算是在 1945年那略顯冷清的“殘燈破廟”時期，廠甸廟會依然人氣爆棚，游人超過 20萬，占當時四九城人口的五分之一，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一路上，鞭炮聲噼里啪啦地炸響，街邊商鋪門前懸著紅彤彤的燈籠，暖黃的燈光將人們的笑臉映得愈發喜慶。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新春的融融暖意里。

剛邁進廟會的門檻，撲面而來的喧囂便將他們裹挾其中。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此起彼落的歡笑聲，與此起彼伏的鍋鏟碰撞聲交織成一曲熱鬧非凡的市井交響樂。

徐東陽下意識地將徐慧真的手攥得更緊，生怕稍一松懈就被沸反盈天的人潮卷走。“慧真你看那邊！“他揚手指向燈火闌珊處，眸中躍動著雀躍的光。

眼前赫然是民間花會的盛大展演，九條彩龍在漢子們翻飛的雙臂間靈動游走，時而如矯龍探海般昂首擺尾，時而似蟠龍戲珠般盤旋騰挪。一旁的瑞獅更是活靈活現，金鱗在月色下泛著柔光，時而騰挪跳躍如履平地，時而撲騰翻轉憨態可掬，那搖頭晃腦的滑稽模樣惹得圍觀人群爆發出陣陣哄笑，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徐東陽和徐慧真正沉浸在廟會的熱鬧氛圍中，如癡如醉地觀賞著周圍的一切。那琳瑯滿目的攤位，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還有精彩絕倫的雜耍表演，無一不吸引著他們的目光。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聲音洪亮地喊道：“東陽！慧真丫頭！”

二人聞聲急忙回頭望去，只見牛爺右手穩穩地握著一架嶄新的風車，正興高采烈地朝他們走來。那風車在微風的吹拂下，骨碌碌地快速轉動著，色彩鮮艷的扇葉一閃一閃的，恰似牛爺此刻無比愉悅的心情。

“牛爺，您也來逛廟會啦！”徐慧真眼睛一亮，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可不是嘛！這么熱鬧的廟會，老頭子我怎么能錯過！”牛爺笑著點點頭，接著他笑盈盈地問道：“你們小年輕頭一次逛咱們這兒的廟會，覺得怎么樣？”

“熱鬧得緊！這可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徐慧真的眼眸中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光芒，她一邊說著，一邊四處張望，仿佛想要把廟會的每一處精彩都盡收眼底，“我頭一回見到這么多好玩的把戲，真是大開眼界！”

牛爺聽了徐慧真的話，頓時來了興致，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他興致勃勃地講起了廟會的那些趣事，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哪一年的廟會最是熱鬧非凡，人山人海，連擠都擠不動；哪一年又出現了什么新奇罕見的玩意兒，引得大家紛紛圍觀，嘖嘖稱奇。他那眉飛色舞的神情，生動的肢體語言，仿佛那些曾經熱鬧的場景正隨著他的講述，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鮮活地重現。徐東陽和徐慧真聽得全神貫注，入了迷。

三人正聊得熱火朝天，歡聲笑語不斷。不經意間，徐東陽眼角的余光瞥見前方緩緩走來了一位身著粉白印花旗袍的少女。

月白色綢緞上暗紋流轉，高開衩處若隱若現的雪色肌膚，搭配腳下一雙紅緞繡鞋，將民國時期女性的溫婉韻致與現代審美巧妙融合，既顯身段窈窕，又不失矜貴氣質。

徐東陽佇立在街角，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位少女吸引過去。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徐慧真與陳雪茹，二人在大柵欄素有“雙姝”之名，一個行事端莊持重，一個性格俏麗活潑，各有各的風采。可眼前這位女子，卻展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情。

只見她眉間微微蹙起，似有一抹淡淡的憂愁縈繞不去，眼波流轉之際，仿若藏著半世的如煙往事，飽含著無盡的故事。就連她疾步前行時，衣袂隨風飄動帶起的風，都裹挾著幾分從民國畫報里走出來的韻味。

就在眾人沉浸于欣賞這位女子的獨特風姿時，一聲尖銳的呼喊從美女的背后傳來：“牧春花！”

那女子聽到呼喊，原本匆匆的腳步猛地頓住。隨后，她緩緩回頭，循聲望去，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與探尋。

“牧春花？這不是《芝麻胡同》里的人物嗎？“徐東陽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起來，“我來到這兒才半個多月，先是碰上了《情滿四合院》里的閻埠貴，接著又遇到《正陽門下》的破爛侯，現在居然又撞見《芝麻胡同》的牧春花。“

正胡思亂想著，卻見那女子已看清呼喚之人，原本清冷的唇角瞬間漾開一抹淺笑，恰似寒梅在皚皚白雪中悄然綻放，剎那間讓整條胡同都亮堂起來。

徐東陽聞聲望去，果然瞧見牧春花身側不遠處，一個瘦臉青年正邁著慢悠悠的步子，優哉游哉地踱步而來。

“真是你啊，春花！“男子眉飛色舞地湊上前來，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肆無忌憚地在牧春花身上打量著，眉梢揚起的弧度里暗含著輕佻之意，“你要不回頭，我差點以為認錯人了。嘖嘖，這打扮夠洋氣的啊，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牧春花聽到這話，嘴角原本的笑意瞬間凝固，蒼白的臉頰上迅速泛起一抹尷尬的紅暈，恰似春日晴空里陡然掠過的一抹陰霾，打破了原本的美好。

“我去你家找你，門鎖著。“男子自顧自地絮叨著，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神情，“都說山不轉水轉，這不就遇上了？“

“秉聰，過去的事別再提了。“牧春花語氣冷硬，眼神如霜雪般決絕，仿佛要將過去的一切都徹底斬斷，“以后也別來找我。“

郭秉聰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他從小就對牧春花情根深種，一門心思認定了非她不娶。然而，牧春花卻只把他當作青梅竹馬的玩伴。

“我哪信那些邪！“郭秉聰急得面紅耳赤，大聲嚷道，“咱倆一塊兒長大，誰還能比我更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