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上有東西？”徐東陽驚訝地停下腳步，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徐父，“那叔叔怎么還不去大醫院動手術呢？”

“家里實在是湊不出這筆錢了，手術加上住院，前前后后算下來得要一百多塊呢！”徐慧真的話還沒說完，原本明亮的眼眸便黯淡了下去，頭微微低垂，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父親病得如此嚴重，而她卻連住院押金都拿不出來，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如同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得她胸口發悶。

然而，說著說著，徐慧真又強打起精神，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不過沒關系，有了你買酒的錢，我再去想辦法借些，應該差不多就夠了。”

看著徐慧真那看似燦爛卻難掩苦澀的笑容，徐東陽只覺心口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那滋味，恰似咬了一口尚未熟透的青梅，酸澀難言。

沒過多久，徐東陽、徐慧真和徐父三人便來到了徐東陽家。

徐東陽把酒壇搬進廂房，這時，他聽到徐慧真在院子里發出一聲驚嘆：“東陽，你家這地方可真寬敞，比我們村頭老槐樹那兒還要安靜呢。”

徐東陽放下壇子，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感慨道：“再安靜又如何，一個人過日子，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

聽聞徐父的病情后，徐東陽心中滿是不忍。讓一個病人跟著自己奔波折騰，他實在是愧疚不已。

徐東陽二話不說，拉起板車，態度堅決地要送他們回去。看著徐東陽如此執拗的態度，徐慧真和徐父實在是無法拒絕，只好點頭應允。

好在兩家相距不算遠，沒過多久，他們便抵達了徐慧真家。小酒坊里，徐母正低著頭，專注地收拾著家務。

徐東陽毫不猶豫地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塊銀元，遞到徐慧真面前，鄭重地說道：“慧真，這錢你先拿著，趕緊帶叔去看病。要是去四九城住院做手術，我陪你們一道去。”

徐慧真本能地想要拒絕，她輕聲說道：“這錢我不能收，平白無故拿你這么多錢，我實在是……”

徐東陽見狀，靈機一動，想出了個主意：“要不這樣，我再訂一百塊錢的酒，就當是提前付貨款了。叔的病可耽擱不起啊。”

徐慧真咬著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紅著眼眶收下了這筆錢。

幾個人圍坐在院子里商議，既然錢已經湊齊了，便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前往四九城看病。

徐東陽主動請纓，說道：“我對四九城熟，跑醫院手續也還算在行，正好順路辦點事兒。”

徐慧真本想拒絕，畢竟才相識一天就這般麻煩人家，心里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但轉念一想，自己和母親都從未去過四九城，人生地不熟的，有個熟人幫忙肯定會方便許多，猶豫再三，還是點頭答應了。

兩人約定好第二天早上六點在縣城碰頭，隨后徐東陽便匆匆回家做準備。

回到家，徐東陽隨便吃了幾口飯，便將買來的酒一股腦兒收進了自己的空間。躺在硬板床上，徐東陽望著天花板，心中暗自盤算：“前天剛從四九城回來，這又得去。也不知道那晚的事兒……”

想到這次去少說要一個多月，治病加上出院后的療養復查，還得給一家三口安排住處。“得找個熟人打聽打聽，哪兒有寬敞些的二進四合院賣，干脆這次進城就把房子買了。

天剛蒙蒙亮，熹微的晨光悄然灑落在大地上。

徐東陽便早早地從床上翻身而起，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一口，便火急火燎地朝著縣城趕去，生怕錯過了與徐慧真約定的碰面時間。

抵達縣城中心后，遠遠地，他就望見徐慧真站在街邊，正焦急地向幾個車夫打聽出行的事宜。

在 1948年那個動蕩的年代，交通狀況遠不如現在這般便捷。從牛欄山前往四九城，人們的出行方式極為有限，要么憑借著自己的雙腿一步步地跋涉，要么就得掏出錢來雇車，像人力車、自行車、馬車等。至于火車，那更是想都別想，一時半會兒根本買不到車票。

“慧真，找到車了沒？”徐東陽快步走上前問道。

徐慧真轉過身來，臉上寫滿了焦急與無奈，說道：“東陽，我問了好幾個車夫，他們都害怕得很，不敢去，說路上很可能會遇到土匪。那邊倒是有一輛要去四九城進貨的馬車，可車夫說中途還得去豐臺、石景山送貨，得到明天早上才能趕到四九城。”

徐東陽在心里暗自琢磨：“這去四九城的路途也太過麻煩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我用板車送慧真一家去呢，反正拉著板車行進的速度和我自己走路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兒，徐東陽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雙手上戴著的手套，讓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于是，徐東陽看向徐慧真，提議道：“慧真，要不我用板車拉叔叔去四九城吧？”

徐慧真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看似瘦弱單薄的身材，臉上不禁流露出懷疑的神情，說道：“你真的能拉得動嗎？去四九城可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呢，這和昨天拉酒去你家的情況可大不一樣啊。”

徐東陽迎著徐慧真懷疑的目光，挺直了自己的胸脯，目光堅定地對著徐慧真、徐父徐母信誓旦旦地說道：“這事兒我可不敢打馬虎眼、胡亂吹噓！我是真的有把握能行。慧真、叔嬸，你們就相信我一次吧。”

徐父徐母相互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緩緩說道：“東陽，這可千萬不能勉強自己啊，要是拉到半路你沒了力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在外面過夜那可是危險得很啊。”

徐東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心滿滿地保證道：“叔嬸，你們盡管把心放進肚子里，我心里有譜。咱們現在出發，下午四五點肯定能趕到。”

見實在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徐慧真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說道：“那我們回去拉板車，爹娘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吧。”

兩人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一處早點攤。徐東陽毫不猶豫地掏出錢，買了二十個燒餅、十個包子，想著就把這些當作路上他們四個人的干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