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著咸腥味灌入鼻腔，蘇曼看著眼前再次出現的銹蝕鐵梯，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第三次回到這個該死的碼頭。被揉皺的警示膠帶依舊掛在入口，海浪拍打鐵樁的節奏分秒不差，連林臨風衣下擺揚起的弧度都與前兩次完全一致。

“不是幻覺。“林臨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銀色能量紋路在他頸側若隱若現。他彎腰撿起地上半截煙頭，暗紅色的火星在指間明滅，“煙灰落地的軌跡，海鷗振翅的頻率，都在重復。“

蘇曼掀起衣袖，那些黑色紋路已蔓延到手肘，像活物般在皮膚下游走。當林臨的目光觸及這些痕跡，瞳孔驟然收縮——這分明是高維生物被低維時空排斥時的同化反應。三年前在青海實驗室，他親眼見過被強行降維的同伴化作漫天星塵。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陷進他冰涼的皮膚，“那個叫沈清月的女研究員，和你是什么關系？“

金屬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臨的睫毛顫動如垂死蝶翼。記憶隨著蘇曼的觸碰洶涌而來：穿著白大褂的女子將芯片插入他后頸，實驗室警報響徹云霄。“你是我最后的保險栓。“女子含淚微笑的面容與蘇曼此刻的表情重疊。他突然明白為何初見時覺得蘇曼眼熟——沈清月按下自毀按鈕前，監控畫面里閃過嬰兒保溫箱上“蘇“字的銘牌。

“叮——“

熟悉的金屬碰撞聲打斷回憶。這次出現的不是黑衣人，而是個戴著漁夫帽的瘸腿男人。他右腿義肢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聲響，布滿凍瘡的手掌攥著個銹跡斑斑的保溫杯。

“第七次輪回。“男人灌了口烈酒，喉結滾動間露出頸側猙獰的燒傷，“陳記者說當星圖亮起第七次...“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痰液中混著細小的金屬碎屑，“要把這個交給能看見'門'的人。“

沾血的金屬盒劃出拋物線。蘇曼下意識接住，盒蓋上凸起的數字讓她呼吸停滯——那分明是她生日。暗扣彈開的瞬間，陳峰沙啞的錄音伴著電流雜音溢出：“蘇小姐，當你聽到這段留言時，我可能已經...“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林臨在氣浪襲來的瞬間撲倒蘇漫，時間凝滯的銀光第一次籠罩住兩人。飛舞的彈片懸停在鼻尖三厘米處，燃燒的汽車殘骸定格成詭異的雕塑。在這絕對寂靜的時空裂隙里，蘇漫看到他后頸浮現出與裝置凹槽完全契合的芯片接口。

“原來你才是鑰匙。“她撫上那片冰涼金屬，黑色紋路突然綻放紫金色光芒。無數記憶碎片如流星劃過意識荒原：母親臨終前塞進她襁褓的隕石碎片在保溫箱里發著微光；二十三年后同樣的光芒在林臨墜落地球時劃破夜空；還有陳峰在監控里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說“保護蘇小姐“。

時空恢復流動的剎那，林臨的吻落在她顫抖的眼瞼上。這不是愛情，是兩顆孤獨星辰跨越億萬光年終于找到同一軌道時的悲鳴。他舌尖嘗到咸澀的血味，才發現蘇曼的指甲早已掐破自己掌心。

“要開始了。“瘸腿男人突然咧嘴一笑，義肢關節迸出火花。他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撕扯，皮膚下浮現出與蘇曼同源的紫金紋路：“記住，當你們看到發光的...“

血肉爆裂的聲音。男人化作漫天光點，唯有那個保溫杯哐當落地，內壁用血畫著未完成的星圖。林臨撿起滾到腳邊的芯片，上面蝕刻著與蘇曼胎記完全一致的紋樣。

“咳咳...“蘇曼突然跪倒在地，黑色紋路已爬滿半邊脖頸。她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冰晶，林臨的輪廓在視網膜上拖出重影。有冰冷的液體滴在鎖骨，抬頭發現是林臨鼻間涌出的銀色血液。

“時間回溯對高維生物是劇毒。“他抹去血跡，將芯片嵌入自己后頸。皮膚撕裂聲令人牙酸，蘇曼這才注意到他鎖骨下方密密麻麻的陳舊接口疤痕，“但對你而言...“

劇痛突然席卷全身。蘇曼看到自己右手指尖開始透明化，地下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六芒星裝置沖破天臺拔地而起，藍光中浮現出無數懸浮的電子屏。每個屏幕都在播放不同時間線的畫面：穿著校服的自己與林臨在櫻花樹下擦肩而過；黑衣人在產房偷換嬰兒銘牌；還有此刻這個時空里，陸雪離正對著她三天前送的生日蛋糕落淚。

“選擇吧。“機械音從地底傳來，蘇曼驚覺這聲音與田言開發的AI助手一模一樣，“成為錨點永困時間循環，或者...“電子屏突然全部轉向林臨，畫面變成他跪在沈清月尸體前剜出自己心臟，“讓他代替你成為時空樞紐。“

林臨的手槍已抵住太陽穴。蘇曼突然讀懂了他眼底的釋然——原來這場相遇，是他穿越138次時間線才換來的重逢。在那些被抹去的記憶里，他早已為她死過136回。

“不要！“她撲過去搶奪武器，透明化的右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林臨悶哼一聲，銀色血液浸透襯衫，嘴角卻揚起溫柔的弧度：“這次換我看到你的未來了。“他握住她虛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在那個未來里...“

震耳欲聾的轟鳴吞沒了告白。六芒星裝置突然分解重組，化作通天光柱將兩人籠罩。蘇曼感覺自己正在被拆解成基本粒子，恍惚間看到陳峰站在光柱盡頭微笑。他身后是浩瀚星海，每顆星辰都是不同時間線的林臨在燃燒。

當光芒消退時，他們回到了蘇曼的公寓。電子鐘顯示日期是相遇前三天，冰箱上貼著陸雪離畫滿愛心的便簽。林臨的體溫正在急速流失，他頸側芯片閃爍著警告紅光。

“這就是代價。“他蜷縮在沙發里，看著蘇曼翻出醫藥箱時晃動的馬尾。這個場景他在其他時間線見過27次，每次都會想起沈清月說的“保險栓“——原來被守護的從來不是人類，而是蘇曼體內那顆來自母星的量子核心。

午夜鐘聲響起時，蘇曼在為他包扎的手突然僵住。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地板，那里靜靜躺著一枚不屬于這個時間線的物件：沾著銀色血液的六芒星徽章，背面刻著“林臨，第139次觀測記錄員“。

窗外忽然傳來無人機蜂鳴。兩人沖到陽臺，看到對面大樓天臺有黑影閃過，那人轉身時露出與沈清月一模一樣的臉，手中儀器正在掃描蘇曼的虹膜。

“看來我們重置時間線的行為...“林臨扣緊蘇曼顫抖的手，“驚動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在兩人濕透的衣衫下，蘇曼的胎記與林臨的芯片同時亮起，將雨幕映照成星河倒懸的模樣。遙遠的海岸線處，六芒星裝置正在重新啟動，這次它的能量源顯示著蘇曼的名字。